身份互换(32)
初次见到季杰就觉得好像见过他。
我只参加过国际赛,在国内却只伴音,不算太知名,对于有粉丝或没有,我根本没关心过。
转了玩吉他,是因为秦淮说钢琴不好走市场。秦淮向来是个聪明的生意人。
为了不牵连我,秦淮硬是把报案人说成了林尘,自此我便从罪犯之一变成了受害人。
宋琪拍了拍我的肩,说:“我没想到你会遇上季杰”
我笑了笑:“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
我也曾这么跟季杰说过,记得季杰笑得有些苦涩。
宋琪吸了一口烟,说:“季杰喜欢你好几年了,他说你不是gay ,不想带你走弯路。我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杨昭,后来才知道杨昭可能只是因为和你得像”
他看了我一眼,又说:“杨昭后来去查了你,我没想到你和他是亲兄弟,更没想到他会对你这么狠……你出了车祸,季杰以为你死了,疯了一样想弄死杨昭”
第27章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
我有些站不稳,江淮远过来扶着我。
秦淮也是刚到,对江淮远扶着我的手熟视无睹,冷着脸问:“林尘,你这怎么回事啊你,还跑到这里来”
我抬头扫了他一眼,秦淮皱起眉。秦淮有时候,理智得有些可怕,我没想到他要用这种方法逼我去戒毒。
为首的警官走过来,说:“林尘先生,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局吧”
我转头看了看江淮远,握着他的手用了点力,手心渗出了汗,他微微笑着,脸上苍白一片。去完警察局这一趟,大概接下来要去的就是戒毒所了,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出来。
想过千千万万遍,但始终鼓不起勇气来迈向那一步,不是没试过,季杰见过我多少次狼狈的样子,最后还是忍不住要给我解脱。
我想起那天早上,我站在顶楼,季杰竭力保持着冷静,朝我伸出手,说:“林尘,我上来了”
我猜那时的他想我牵上他的手。
现在以我的名义,把他送进警察局,把我送戒毒所,真是个绝妙的法子。往常我怎么没想到,秦淮真的是个过于精明的商人。
像我,冲动又任性,执拗又乖戾,渴求被人爱又伤害着爱自己的人,被自己爱的人伤害着又以牙还牙,不知何时是尽头。
其实我没有那么恨季杰。
他和我一样,都是个疯子,病入膏肓,拖着也不肯医治。
我只是想好好爱一个人,我爱的人也爱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对着那个警察微微笑,走了两步,差点倒了下去,江淮远说:“要不要先歇歇?”
秦淮双手插在兜里,说:“林尘,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转头轻轻地对江淮远说:“不歇了,你跟我去一趟警察局吧,我想见见季杰”
江淮远看了看我,嘴唇紧抿,终是点了点头。
老于老早就站在楼下,看了我,还是会恭敬地喊我“少爷”。他明知道他的少爷现在已经变成了秦淮。
季杰手下管着那么多人,不至于会被人赃并获得那么彻底,会这样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秦淮利用了我,也知道季杰肯定会听我的话跟着我出门。
也知道秦淮是好意,但我心里不是很能接受。
见到季杰的时候,季杰已经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我坐在他对面,隔着一堵玻璃墙。
他见了我,裂开嘴笑,一双桃花眼在清晰的轮廓上尤为瞩目。他说:“嘿,宝贝”
稍健壮的那个胖警察用力推了他一把,又以一种正常人看异己者的眼神斜视了我一眼,带着莫名的优越感冷哼一声。
季杰手上挂着崭新的手铐,清冷的、闪着寒气。
我低头,含含糊糊地“啊”了一声,他又笑,弯起身凑近玻璃墙:“害,宝贝,我终于能让你去戒毒了”
他被判了5年,明天送去别的监狱,心里想的是让我去戒毒。
他还想往玻璃墙凑,被摁了回去:“坐好坐好”
我看着他笑嘿嘿的脸,说:“你好好努力”
他伸着脖子说:“伸出左手我看看”
我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枚戒指,犹豫了一下,伸出来给他看。
季杰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清亮的。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在透过我看向什么人。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其实想摘下来。
“宝贝,等我出去了,弹首曲子给我听吧……就送给我的,一个人的”
我闪烁着,支支吾吾地说我其实不弹钢琴好久了。
他说:“我知道……所以才叫你给我弹嘛”
季杰被两个警察送走的时候还一直回头朝我喊:“林尘,活下去吧”
我说:“你快滚”
他也知道我怕那个地方,知道我心里一直都担心没命活着走出去。我有些疑惑,他给我戴上戒指的时候,到底因为我是杨昭,还是因为我是林尘。
我按照法律要被拘役几天,但是没有,秦淮把我给保释了。
他给我安排了一个听说戒毒效果很好的戒毒所,江淮远紧紧盯着我,像随时要哭出来,我笑了笑,开始安慰他。
送我上车时他给了我一包奶糖。我拿过来看了看,又还给了他:“里面不给带,出来了你再给我吧”
他突然就伸手抱住了我,低声说:“当时不应该让你走的”
我尴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着说:“这么多人看着呢”
秦淮也尴尬的清咳了一声,我抬脚踹了他一脚,秦淮的脸简直歪到了肩膀上。
“我妈就让你照顾了,”我跟秦淮说,“别跟她说我进去了,说些什么借口都好,她身体那么差,再得个什么小感冒都得挂了”
秦淮说:“这笔账我先欠着,你出来了给我付清”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单人间。以前一直想要,后来才知道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才是最大的折磨。
戒毒所里是漆黑一片,没有窗子,没有光明,也没有微风,空荡荡得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铁链把手脚束上,不知是否有效。
静得可怕,能把人逼疯,神经一直紧绷着,脆弱得随时会断线,紧绷的神经让喉管不住收缩,只想呕吐。难过的用额头抵上冰凉的床板,肠胃蠕动,没什么东西能吐出来,只能一下一下干呕着。
偶尔会来一两个人,送上清汤寡水,极难得的时候会有几碗药膳,苦涩的,像江淮远熬制的药汤。唯一能听见的,便是扭动的门锁声,“吱呀——”开门声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最难熬的黑暗里,会想用各种方式死去,但很显然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除了能把手脚的皮肉都勒在铁链里之外,没有任何办法能减轻痛苦。
分不清日夜与晨昏。偶尔会感到寒冷,不知外面是怎样的世界。
最难熬的并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思维混乱与梦魇。伤口上的疼痛混合着混乱的记忆疯狂涨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腐烂,脑子就像被剜出了脑浆一般疼痛难忍。
常会做梦。梦见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
梦见自己站在闪耀的台上向人群致谢;梦见巨大的货车猛然冲了上来;一只只血淋淋的动物尸体静静地躺在解剖台;江淮远千里而来,说我想你了,又跑进跑出地指挥工人要搬家;写了歌最后剩下秦淮跟在身后;季杰站在我身边,说林尘我上来了;也梦见杨昭说哥,把远哥还给我吧……
一帧帧地在脑海里过。醒来时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们都是我爱过的人,我并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去憎恨谁,却害怕梦魇,明知早已过去,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戒指一直戴在无名指上,我想我应该还给季杰。
仔细想来,我一直贪恋着被他们爱着的感觉,这段时间大约也是欠了很多人。比如秦淮,我只把他当作朋友,最出格那次还把他当作影子情人;又比如季杰,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太可能接受他。
我一向渴望温暖的、温馨的爱,而那种疯狂情绪里生长出来的情感,过于敏感易碎,一不小心便相互灭亡,尤其两个都是疯子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相互取暖。
熬过一段时间,他们开始放我出去。仍然被绑着手,被人跟着,给我们讲各种心理健康的课程,怕我们想不开。开始时眼睛不适应,疼得厉害,流了一天的泪水。
戒毒所没有探监一词,只觉天气稍有缓和,不再冰冷入骨,大约是换了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