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互换(22)
不用想都知道秦淮肯定找人把江淮远十几代都调查了一遍。
江淮远的车我认得,我一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下车,见了我,愣在原地,而后从他的副驾上,走下了杨昭。
我说:“好巧”
江淮远问我怎么过来了,我本来想说是过来散步的,但这么明显的谎话,估计他也不会信。
杨昭和我简单地打过招呼,看起来完全心无芥蒂,说:“我先上去了,你们先聊”
秦淮把我揪到一边,我一时激动扇了他一个耳光,秦淮甩手就走。
江淮远说,你那个朋友,挺关心你。
“嗯,很难得的朋友”
我不知该该跟他说什么好,最后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他有些惊讶,问我要去哪里。
我说,你明天去送送我吧,就别问我去哪里了,我顺便能把钥匙还给你。
其实我没打算走,但话都说出口了,就不打算收回。
江淮远看着我,眼里带着温柔的悲伤,像我刚醒过来那时候。
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老是误会,我搞不清楚你。
一抬头,16楼,属于他家的那个阳台上,杨昭正探着身子往下看,像极了江淮远搬走那天的我。
我鼻子一酸,说,淮远,你不来也没关系,快上去吧。
从知道杨昭是我弟弟开始,我就一直对杨昭心中有愧。他是我亲弟弟,跟在我妈身边,活得并不容易,听我后妈说,我妈一直体弱多病,需要大量的钱医治。
而所有这些,我都一无所知。
杨昭需要强大的成就来支撑起自己的骄傲,我并不是不能理解。他有我没有的才能,也有我没有的前进动力,由他来继承林氏,再合适不过。
我拉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只有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不知道能用多久,选择坐火车,因为它足够慢,江淮远要是想追我,开车都还来得及。
还有一张叫“杨昭”的身份证,这张身份证当时躺在江淮远的钱包里,小心被保管着,导致我一直以为他爱的是我。
去取票大厅取完票,江淮远站在门口,我说:“你来了?”
他说:“给我看看你去哪”
我把票给他看,他笑了笑,还给我。
火车站前面的广场很大,有一棵很大的树,被砌了水泥围了起来,他说:“坐吗?”
我擦干表面的灰土,给他留了个位置。
他拿着一瓶牛奶,沉默了一会说:“医院的工作,我辞了”
我说“嗯”
他看着我又说:“我和杨昭,关系上总觉得还有点生疏,不适应”
我想说,我现在开始就是杨昭了,但我没能说出口,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自己跳出来给自己添什么堵呢?
他把牛奶插上吸管,递给我,我说你别总这么对我,既然跟杨昭在一起了,就别总让我误会。
江淮远静静地看着我,拿着牛奶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后是一个陌生的笑:“乖,喝了吧”
江淮远是个爱怀旧的人,我曾无数次感慨这样的男人一定很深情。但他唇薄,又注定是个寡情的人。
他为了我弟弟,当上了医生,又为了我弟弟,放弃当医生。
我曾在神社里,一边诚心参拜,一边害怕过记起往事后会影响未来。事实上该发生的我没办法阻止。
我希望江淮远能幸福,也希望我弟弟能幸福,他们彼此相爱,其实这样的结局算不上太差。
江淮远坚持要看着我排队进站,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我说你也是。
江淮远说:“别跑太远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我没回头,举着手机,透过手机的玻璃钢面看着他站在队伍之外看我一步步往前走,眼睛一片酸痛。
进了候车室,我随便找了一个位子坐下,看着那张车票发愣。
终点站只隔了这里不过几站,我是希望他来见我的,其实他只要说一句“你要不别走了”之类的话,我是一定会留下来,但他对我说的是:“好好照顾自己”,于是我找不到了留下来的借口。
一个不够我膝盖高的白白胖胖的小男孩走过来,怯生生地看着我,递给我一颗奶糖,说:“哥哥,糖,给你,别哭了”
他的母亲,是个年轻优雅的女士,正笑眯眯的坐在他身后。我接过了他的糖,剥了糖衣放进嘴里,说:“很甜,谢谢你,小朋友”
小男孩很害羞地躲进了他妈妈的怀里。
江淮远的口袋里也永远都放着奶糖,他说是要哄医院里会哭的小孩子小姑娘。
不知道他不当医生以后,口袋里还能不能掏糖来。
上了火车,在火车开动的前一秒又跳下火车。
我心里想的是,要是现在江淮远还在车站外没走,就算他没让我留下来,我也不会走。我总想给自己再找个借口留下,想着或许我还能有机会。
其实我没有那么大度,我小气得很,一丝丝机会也好,足以让我有所期待。
但我拖着行李往回冲,被乘务员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无论是在进站口,还是火车站广场,我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看见背影像的都上去看是不是他,有几个人骂我是疯子。
我在车站坐了很久。
重新定了一张票,去了一个洛阳。
很多年以前我曾去过一趟。那时我性格孤僻,常爱钻牛角尖,和我爸大吵过一次后,离家出走的时候来的。
那里有个很好说话的房东太太,我租过她的房,她总爱在她的小院子里种上一些花花草草和蔬菜果实,有时候还会分给我一些。
我有时候很羡慕房东太太的生活,悠闲地坐着收租,带这着小孙子到处跑。
我后妈是个很好的人,在我离家出走的时候还派人来找过我,比我爸还要管我。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
大概这次,没什么人会找我了。
我不再是那个尊贵的林家少爷。
我找到那栋熟悉的地方时,小院子已经变成了非常具有现代化气息的娱乐中心,城乡化改革快的让人措手不及。只短短几年,便能翻天覆地。
随便找了哪家酒店入住,我蜷在床上睡了一个晚上。醒过来,又睡过去,再醒来,再睡过去,反反复复。
我忍不住拿起手机来看,江淮远已经被我拉入了黑名单,还是习惯性地打开拦截信息和拦截电话找他的痕迹。
拉进黑名单,又拉出来,再拉进去,如此反复,我有时候都会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把他拉进去。
满屏都是秦淮的名字。
我给秦淮打了电话,秦淮接起电话就开始大骂:“林尘你疯了吗?”
背景音是秦妈“哎呀,小秦啊,你怎么这么凶的骂阿尘啊?”的声音、宁儿说“是林尘少爷吗”的问话声,熟悉得让人想哭。
秦淮愣了一阵,问我在哪,我说在洛阳,说不定明天又走,我不知道去哪里。
然后我想起了在日本时,江淮远说,我们走到哪里就在哪里住下,他说的时候让我有种共同走到天涯海角的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
秦淮说,你先别走,等着我。
第19章
服务小姐给我送了两次餐,又原封不动的端走。
我坐起来,看着镜子里那个乱糟糟的邋遢大叔的形象,有些愣怔。仔细收拾了一番,我又成了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温良少年。
今晚我打算出去找乐子。
秦淮曾说过,酒精是个好东西。性,也是个好东西。
他说的话,都是真理。
我翻了翻行李箱,里面清一色的白衬衫,浅色外套。或许我需要一套相当有诱惑力的上衣。随便是谁都好,能上床就行。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过多的忧虑,甚至不用担心,明日的我会登上哪版的新闻头条。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夜里,和一群陌生的人,想想都觉得满足。
我穿着刚打电话让人送来的一身衣服,来到酒店楼下的时候,秦淮刚从车上下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问我要去哪。
我笑了笑,学着他的口气说:“去你熟悉的地方”
秦淮冷着脸问我:“你是不是又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我没否认,说等下我给你叫个男孩,算是给你赔罪。
秦淮愤怒得要打我,手停在半空中也没落下,他揪着我的衣领吼:“你要去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