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也帮我谢谢奶奶。”
东北今年的雪下的特别大,陈言在火车上睡了一宿,早上五点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几个起的比较早的老大爷这会都看着窗外笑呵呵的聊着什么。
陈言其实很喜欢北方,尤其喜欢雪,在他记忆中,很小的时候父母会用爬犁拉着他,在雪地上或者是冰面上带着他玩耍,父亲把爬犁拉的飞快,他吓得张牙舞爪大喊大叫,母亲也不阻拦,就在一旁看他们闹,什么时候他被吓哭了,母亲才会把他抱在怀里哄,然后埋怨父亲几句。
“不好意思,麻烦让一下。”
陈言看窗外看的出神,这会被人突然打断,显得有点茫然,陈言赶紧侧过身子让了路。
临到站还有一个小时,列车员就把大家全都喊起来了,比较注意形象的小姑娘排队洗漱完之后开始化妆,有的随便擦把脸也许是为了让清醒一点,有的转头躺下接着睡了。
陈言东西不多,就一个背包,加一个箱子,他起得早,这会东西都收拾完了,倒是胃里觉得有点饿,一会到站了,得先去车站对面的包子铺喝完热粥,最好再来几个包子。
“列车就要到站了,请各位乘客拿好随身行李,准备下车。”
陈言刚把包背上,想想又放下来,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条围巾。
下车的一瞬间,陈言打了个哆嗦,比想象中还要冷一点,不过现在比起小时候已经暖多了,小时候眼睫毛都是会冻上白霜的。
空气太冷,整个鼻腔都有微微刺痛的感觉。
陈言哈了一口气,在鼻子上捂了几秒,然后拿着箱子跟着人流往出站口走去。
“哥。”
陈言刚出站,一抬头就看见程易朝自己挥着胳膊,少年带着黑色的帽子,穿着蓝色的羽绒服,牛仔裤,感觉又长了个子,比十一那会好像高了一点。
“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就行了,跑出来不冷啊。”
程易看他哥耳朵冻得通红,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给陈言带上。
陈言歪头要躲:“我不用,你带就行。”
“我都习惯了,就是给你带的,我又不想拿着才戴脑袋上的。”
程易强行接过陈言手里的箱子,帮他拖着。
“吃饭了么?”
“没呢,我让我妈熬了粥,等你回去一快吃。”
陈言看看他,然后点点头,俩人拦了一辆车,用不上二十分钟就能到家。
火车站对面那家的包子吃不上了,陈言有点遗憾。
“妈,我哥回来了。”
程易刚进屋就喊了一句。
陈言他小姑陈丽敏从厨房出来:“回来啦,歇会,马上就能吃了。”
陈言已经有两年没回过家了,他甚至想不起来小姑以前是如何对他的,从小没动手打过他,但是对他总是冷着脸,现在突然这样对他态度亲切,倒是让他有些不习惯,是不是因为他往家寄钱的原因,陈言不知道。
陈言喜欢小米粥里放点红枣和枸杞,补气养胃,但是程易一直都不太喜欢粥里放甜的东西,他以前说过一次,小姑当做没听见,之后也就没再提过。
过了两分钟,小姑夫也回来了,陈言听程易说了,他爸找了个帮人酿酒的活,半夜就要去工作,早上下班,除了上班时间比较折腾,容易让人休息不好之外,其他都还好,白天能休息一整天。
哦,还有,就是会弄一身醪糟味,不是醪糟汤圆的味,是发酵的那种味道,有点酸。
陈丽敏从厨房拿出一个盘子,里面是三个鸡蛋。
四个人,三个鸡蛋。
陈言使劲憋着没才让自己没笑出来,这两年他往家寄的钱,难道让家里连鸡蛋都买不起么。
这是再敲打他么?钱还不够,再多寄点?
“哥,饿了吧,你先吃。”
程易扒好一个鸡蛋毫不犹豫的先扔他哥碗里,陈丽敏大概觉得面子上有点过不去,剩下两个鸡蛋一个给了儿子一个给了丈夫。
陈言是掐着时间回来的,他本来也不想在这个家里多待,先问了程易他们高中哪天放假,过了年大概到初五,他就准备回去。
程易要是不在家里,他一个人,大概会别扭死。
小城市唯一的好处就是年味比较足,街上到处都是卖烟花爆竹的,灯笼春联福字铺的到处都是。
年前这几天陈言大部分时间都在辅导程易的功课,程易要是累了他俩就去街上转转。
三十这天一早,程易拉着他开始贴春联,之前陈言还在家过年的时候他俩就是这样,陈言负责剪胶带,程易负责找准位置贴上去。
同一时间,对面那家也开了门。
“哎,陈言回来了。”
“陈哥。”陈言和程易一起打招呼叫人。
说来也巧,对面这家人陈言上高中那年才搬过来,也姓陈,家里有俩孩子,哥哥陈逍比陈言大几岁,工作能有两三年了,妹妹陈遥和程易同岁,陈逍父母搬来的时候就笑着说陈言应该是他们家的才对。
陈言还在纠结要不要说点什么寒暄一下,从楼梯走上来一个人,老远听着好像还有几声鸡叫。
蹬蹬蹬蹬,有个旋风式的人跑了上来,把手里的东西举到陈逍眼前:“哥,你看,鸡。”
“我又不是不认识。”
“哎,陈言哥,你们也贴春联呢,一会来我家玩啊。”陈遥在门口两下把鞋蹬掉,“爸妈,我谭哥给你们买了一只走地鸡。”
这时候,从楼梯又慢慢走上来一个人。
“给爸妈买了点水果,还买了箱”小小的楼道,这会已经挤了三个人了,上来的人一抬头,就全看见了。
“陈言?”
陈言只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但是一时间没想起来。
“我是谭易明,元旦那天晚上见过。”
“哎,想起来了,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认人比较慢,刚才没想起来。”
“没事,我也不是每个都记得,那天晚上,你比较特殊。”
陈逍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人认识啊?”
“恩,见过一次。”谭易明说。
程易开口:“先把对联贴了,一会你们在聊呗。”
陈逍妈妈汪慧走到门口,笑呵呵的说:“这都快两年了,怎么还这么见外,以后可千万别买东西了啊。”
谭易明笑笑:“孝敬您和我爸应该的。”
“那鸡怎么还是活的啊,买的时候应该让人给杀一下,这住楼不比平房,也没地方弄啊,你们这些孩子,就是没有生活经验。”
谭易明尴尬的笑笑,跟着进屋了。
下午五点,陈言这边就吃完了,陈丽敏让他们两个对面玩,程易想着陈言好久没见过陈逍和陈遥了,拉着他就过去了。
说实话,陈言没想到在老家能碰见谭易明,更没想到谭易明居然和陈逍是一对,他记得自己上大学那年陈逍还是没有谈恋爱的,估计都是那之后的事了。
陈言不是个八卦的人,没多问什么。
陈逍爸妈把麻将机搬出来,陈遥和程易都是高中生,他俩算一家,四个小辈的就这么玩上了,纯粹消磨时间,到了差不多包饺子的时间才各回各家。
晚上十一点,吃饺子之前,陈言和程易叫对面几个人一起下楼放鞭炮,其实只要陈丽敏他们不那么刻薄,这个所谓的家也没那么难捱。
陈言两年没回家,他那屋基本上已经沦为储物间了。
“哥,你在我这屋睡吧,我床大,能睡下两个人。”
陈言点点头。
周可卡着点给陈言打电话,可惜两遍都没人接。
陈言洗完澡出来,告诉他刚才有个叫周可的给他打了两遍电话。
“知道了,你去洗吧。”
陈言给周可播回去,刚打通,对面就接了。
“刚才洗澡呢?怎么了?”
“和你说新年快乐了啊。”周可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特别轻快。
“新年快乐。”
“吃完饺子了么,吃出钱了么?”
陈言知道有的地方喜欢吃饺子在里面包上硬币,吃到钱的人预示新的一年有好兆头,工作的人财源滚滚,上学的人学业有成。
但是他们家没有这个传统。
陈言没接他这句话,反问他:“你吃出来了么?”
“当然。”
“吃到多少钱?”
陈言看着窗外,外面还有人在放烟花,一朵一朵在半空中炸开,再变成无数个小星星迅速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