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阳【CP完结】(15)
顾飒明看着祁念变得不太正常的神情,顿时心里窜上一阵不安:“你怎么了?”
祁念头一次表现出如此激动失控的模样,如同不自量力但又猛烈挣扎的困兽,凶狠得想要把他吃了一般。但再往下那张一张一翕拼命在汲取着空气的嘴,和起伏不平的胸口,昭然若揭着事实的另一面。
顾飒明升起一股强烈的疑虑,眼前祁念的样子却让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俯身过去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死死抓住祁念的肩膀,回答他:“祁念?那是假设的,没有为什么那么说,因为只是假设,懂了吗?”
真正握住,绷紧的身体下凸出的骨骼被硌在手里,顾飒明才发现祁念比他看起来得还要瘦,还要单薄,除了身高,甚至不如只在上初一的飒清身板结实。
他一双手好像就能完全掌控住手里这个人。
顾飒明不清楚祁念是否有什么心因性疾病,只能试着继续出声安抚:“祁念,你看着我,那只是假设不是真的。”
“哥哥跟你保证。”
祁念的肩膀被人扣紧,耳边响着那些话,他的眼里慢慢聚拢了一层雾气,却迟迟没有凝结,也没有散去,只能朦朦胧胧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带焦躁的人。
祁念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或许只是种抵御剧烈恐慌的应激反应。
那么顾飒明刚刚迫不得已哄着他的时候,一定也不明白之前那句话有多么残忍。
他的人生只是一出全凭他人戏耍的黑白影像,他就是这本剧本里逃脱不得的,最不堪又最哗众取宠的小丑。他被世界遗弃了太久,哪怕浑身是刺,随便一点诱惑与好处就能让他摇摆不定,随便一句话也可以把他划拉个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说:
舍不得虐的甜文爱好者走上了不得不虐的道路
第十九章
前头的司机听到了点动静,微偏头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
“没事。”
一轻、一沉的声音同时响起,有种微妙的尴尬在周围流窜。
顾飒明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已经放松下来,继续对司机说:“没事,开车吧。”
两人就这么维持着姿势,祁念的头已经低了下去,不知道在看哪里,只剩眼角还透着几分楚楚可怜的水红。
是祁念先往后挪了挪身子,于是顾飒明手上也瞬间松了力,跟他恢复了一个手臂的距离。
祁念好像会本能地去害怕和抗拒情绪外露,此时的他坐在那里,看上去沉着得别扭。
“你不想让我去上学吗?”祁念重新抬头,手指指甲紧紧抠着掌心。他观察着顾飒明脸上是否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顾飒明闻言将眉拧得更深:“没有的事。”
祁念知道顾飒明有些生气了。
确实是他的反应太大了,“假设”这两字还是他先提出来的。顾飒明现在也冷静了下来,可能会觉得他是在贼喊捉贼。
但刚刚那句——“哥哥跟你保证。”
不是不喜欢他叫哥哥的吗?
应该是真怕自己出了事,才一时间“口不择言”吧。那样的自称和温柔,顾飒明在他那个弟弟面前,应该是早已滚瓜烂熟了。在紧急情况下对自己说出来,也不奇怪。
可那样的自称和温柔,还是令他从梦魇中醒来,让他再度在清醒的痛苦中失措。
祁念如今在班上的处境没什么变化,既不是没存在感,也不止是游离于集体外——一个备受关注又被孤立排斥的边缘人物。
他身上那个透明的罩子也还在。
除了第一天作业没交齐,之后何佳彦来找他收作业时,祁念一样都没落下过。反正每天晚上待在自己房间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刘妈再也没进过他房间,或者说再也没见到她来过二楼。
终于再也没有人叫他小少爷了。
最开始那两天,他躺在床上几乎整夜都没睡,听空调运转的声音,听自己的心跳声。窗外偶尔还会传来一阵阵夏虫的鸣叫。
虽然眼里酸涩地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但祁念依旧觉得耳边的一切声响都是那么轻快。
他好像是一个那么容易知足的人。
今天早上大家都悠闲地坐在座位上干自己的事,月考后老师们就算布置了作业也都不会收。
祁念一进教室便趴在桌子上,无神的双眼因为看起来太过疲累而显得更加沉闷。
何佳彦转过身来,不自觉地小心翼翼道:“祁念,我想挪一下椅子,它跟你桌子边卡着了……可不可以麻烦你,那个......”
祁念听到后坐起来,将自己的桌子翘了翘,让她把椅子边挪了出来。
“谢谢啊。”何佳彦说。
“不用谢。”祁念说完又趴下了。
因为徐砾的原因,何佳彦对着祁念的时候也有点提心吊胆的,不过一天天作业收下来,祁念虽然没有让人想要交流的欲望,但她觉得祁念还挺好说话的。
徐砾挎着书包走进来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啧啧,昨天又干嘛去了?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脸了?”他对祁念装没听见已经习惯了,继续噼里啪啦地说:“今天看着怎么比上个星期还萎?上星期还可以当成你是为了欢迎我……”
“我想睡一会。”祁念看了他一眼。
徐砾顿时噤声,吐了吐舌头,他将书包放下后,才说:“你睡吧,等会老师来了我叫你。”
祁念阖上眼时,细软的睫毛耷拉下来,便是将他身上最尖锐的东西藏了起来。清晨升起的太阳还没转到窗边,柔弱的自然光打在他脸上,轻缓地一呼一吸把看着他的人的时间都拖慢了。
真是个睡美人啊,比他平常打工地方的那些人好看多了,小漂亮没白叫,徐砾边撑着脑袋想着,边忍不住伸手去轻点了点祁念的耳朵和侧脸。
哪怕第一眼就将人看穿,他也想不明白,祁念会因为什么,也过不好这一生呢?
徐砾移开目光,一抬头就跟隔了两个座位的顾飒明来了个“狭路相逢”。他脸上立马浮起笑容,朝顾飒明做出一个颇为无辜又有点无赖的表情。
只见顾飒明脸色差劲地离开了座位,换来徐砾一阵莫名其妙。
接下来一整个早读都没人过来,大家猜到超哥肯定是在改卷子誊分数,不出意外第一节 数学课时月考卷子就能发下来。
很多人脸上都透着隐隐的紧张和期待,虽然数学联赛的名额全年级就五个,但除了这个,大家对自己考了多少分;在班里、年级排名多少;跟自己的假想敌相比如何;争论答案的那道题到底谁是对的……都很好奇。
张超手上拿着一摞卷起来的白卷子进来时,祁念还在睡觉。他桌前有高高的一沓书挡着,头朝向徐砾那边,不是很惹眼。而且好在张超上课前也不喊起立。
“这次月考因为跟联赛名额挂钩,所以比较难,”超哥拿手把卷子撑在讲台上,慢悠悠地说,“但其实也没有难到哪儿去,未必拐几弯你们就不知道了?”
台下一片嘁声。
超哥扶了扶眼镜,白胖的脸上哼笑一声:“不过我跟年级组长把卷子改下来,真的……”他停顿了一下后得意地说:“真的很是大吃一惊啊,你们知道吧,就是改着改着目瞪口呆那种。”
施泽开腔了:“有人考了0分?”
超哥问:“你啊?”
“那可不是我,我到底什么水平超哥你能不知道?”
“小学菜鸡的水平。”
大家哄然大笑,算是缓解了一点心里的忐忑。
张超没再继续跟他扯皮,开始发起了试卷——发试卷时报分数并简单点评,这是他们又爱又恨的超哥的“国际”惯例。
前面一水的都是110多、120多的成绩,偶尔有两个130多的高分。
“顾飒明。”超哥喊完名字后眼睛瞟在卷子上,就是不报分数,把所有人胃口吊了个足。
——除了已经站在讲台边一脸坦然的顾飒明本人,和还在睡觉中的祁念。
连徐砾都摇着凳子等着听超哥的下文。
“147分。”
“哇——”伴随而来的是全班拉长地惊叹,接着便有人开始交头接耳,教室内氛围开始躁动,无论过多少次都满是艳羡。
顾飒明卷子垂在手里,泰然地走回座位。
超哥顺便说了他两句:“顾飒明你看看你那最后一题的最后一小问,根号二算成二倍根号二,自己想想哪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