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呈音微微抿起唇笑起来:就是啊,大过年的,开心!
哪里开心得起来,心口插满了刀子,有的裹着铁锈,有的裹着糖浆,他被疼得发蔫:你猜猜看我现在在做什么?
苏呈音乖乖地哄他:还在家里,在被窝里,在想我。
陈祈终于露出一点笑意:在家里,在窗户边,在想你。
又补充:望着你的房间聊以慰藉。
不合时宜的,苏呈音吓得尾巴都炸了,他扔掉手机嗖地窜出被窝把小夜灯关掉,再朝窗户看去,窗外的天光一丝也没有透进来,可他仍是心惊胆战地捞起起手机,问:望见什么了?
心上人:望见黑乎乎的窗帘。
苏呈音终于松下这一口气,前脚才跟人家说坦坦荡荡,后脚就对人家连哄带骗,苏呈音哭丧着一张脸,看陈祈发来一连串的抓狂表情,配字:想你,我现在除了想疼你没有别的想法。
SCY:给你疼,你想怎么疼都可以。
心上人:想听你声音,想跟你讲话,可是你现在不方便说话是不是?
SCY:嗯,小姨他们都在车里呢。
心上人:音音,明年我带你回家过年好吗?
苏呈音一下子就被温暖得鼻尖泛酸,他答应他:好。
除夕中午。
苏呈音煮了一盘饺子,吃到一半正喝饺子汤的时候接到了魏百闻的电话,两个人互相问候新年好,问候完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还是魏百闻先开口:“我打电话过来是...是想问你苏春的墓在哪里?我想去看看她。”
苏呈音有些窝心,告诉他:“我妈妈没有墓。”
应该是从未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回答,魏百闻短促而诧异地“啊”了一声,他没有追问缘由,只说:“谢谢,我知道了。”
除夕下午。
苏呈音埋首在台灯前做了几套试卷,期间和陈祈断断续续地聊着天,他能明显感觉他的陈祈比之前更加黏人,一整天“想你”这两个字出现的频率高得都快叫他视觉疲劳不认识了。
除夕傍晚。
陈祈发来好几个小视频,他们一家人刚给姥姥扫完墓回来,陈寒柯在厨房准备年夜饭,苏泠陪着姥爷,还有不拉多摇着尾巴撒欢儿的镜头。
苏呈音隔着屏幕都感觉热闹,他心生羡慕:代我问好。
陈祈说:我跟我姥姥说我有一个特别好的男朋友,下次来的时候会带着他一起来。
苏呈音什么都依着他:那我要带一大束鲜花。
又是“想你”,没完没了的“想你”,苏呈音故意到:我要是还在鸢兰,你会来找我吗?
心上人:你幸亏不在,不然你得被我揉捏坏了。
心上人:我真的,可能你已经被我干晕了吧。
心脏乱跳,心里的小鹿疯了似的瞎撞,苏呈音颤着心肝儿救自己的小命:其实我比较喜欢温柔一点的。
除夕夜。
苏呈音特意等到春晚开始才出门,家家户户亮着灯,街道上却了无人影。他又紧了紧围巾,来到往年都来的十字路口,捡了一块小石头蹲地上画出一个圆圈圈。
点起香,插稳,点燃纸钱,火苗很快撩起来。
妈妈,今天魏百闻来看你了吗?
我想你,我也很好,是你离开之后,我最好的一年。
我以前只是不惧怕未来,考上鸢大,找份工作,看着芯宇长成大男生。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一点兴奋,对未来充满幻想和期待。
有一个很好的人,我好爱他,明年我也要带着他来。
这辈子你太傻了,一点都不值得,下辈子投胎做个富家大小姐,不吃苦也不操心,只管随心所欲地去享受生活。
火焰渐渐碎成了火星,火星又殆尽成灰尘,被风吹飞。
除夕将尽。
倒计时十秒,鸢兰上空炸开成团的烟火迎接新年。
苏呈音站在阳台上,手里捧着一碗热烫的饺子汤,虽然他仍是独自一人守在空荡的房间里,可他终于难得的有了一丝过年的欢喜感。
是新年,新的一年啊,多动听。
手机响个不停,苏呈音一一道贺回去,苏秋和芯宇祝他高考顺利,芯宇还祝他有漂亮的女朋友,张缝发来好几张图片,有雪山有小屋,还有他和吴昊杭穿着温泉服的自拍,甚至同城APP还跳出了小学生的消息,祝他新年快乐,过几天找他代写寒假作业。
苏呈音被逗笑,他抱着手机滚在温柔的暖光里,下一秒却又变成了炸尾巴的慌张样陈祈发来视频。
苏呈音直呼要命,飞快地从床上弹起来,飞快地转动自己的大脑,飞快地关掉小夜灯,拉开门直奔主卧。
陈祈只来过他们家一次,没进过主卧,不知道主卧的装修,正好主卧背对着山海观,开灯也不怕被看见。
他匆忙准备好,平稳呼吸,接起视频,看见了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陈祈坐在卫生间里浴缸边,笑得那么那么好看:“音音,新年快乐。”
苏呈音张口也想唤他昵称,卡顿了,于是忍着害羞道:“亲爱的,新年快乐。”
陈祈显然是没有料到,他笑意更浓,竟然低声叹慰出一句脏话:“操,我也太特么想你了,你到底给我下的什么蛊啊?”
苏呈音微微鼓起脸蛋:“初四早上就能见到了,很快的。”
“他们睡了吗?你这是自己睡一个房间吗?”
“还没睡,还在聊天,我偷偷跑进来的。”
陈祈问:“以前...以前你都没有回去过,今年回去了,他们对你好吗?”
这也是苏呈音谎言大纲里的一条,日记本里的新春佳节他都是一人留守,可今年他不能留守,否则陈祈知道了肯定要把他带回家,他不想也不能去打扰,他承受不起。
苏呈音笑着点头:“还可以吧,挺客气的,肯定没有对芯宇那么好。”
两人絮絮叨叨唠家常,越说越停不下来,都恨不得把对方从屏幕里揪出来,揪到怀里啃肿嘴唇,陈祈叮嘱他:“初四早上十一点的飞机,你十点钟必须到机场。”
苏呈音重复:“十点钟必须到机场。”
陈祈想快些见到他:“要不你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接你。”
苏呈音吓得手心都出汗了。
新年凌晨一点。
在举国欢庆之后一切又重归平常,一盏盏光亮消失于黑夜中,新年再好也是要睡觉的。
苏呈音没睡,他发现了新的礼物,在小夜灯的包装纸箱里还有一只福袋,他昨晚光顾着沉浸在暖光里,要不是刚刚收拾盒子,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
福袋捏上去软软的,不是压岁钱,苏呈音再猜不出其他,解开系带,看见了曾经令他怀春几度的黑色护腕。
像个小变态,像个痴汉,苏呈音怔怔地将它拿出来后放到了鼻子下轻轻闻,一股清香的洗衣液味道。
苏呈音嗷呜一嗓子扑进被子里,陈祈怎么可能会给他浸满了汗水味的护腕呢?自己思想脏污还要拉上别人,讨不讨厌。
新年凌晨两点。
陈祈发来微信消息:宝,睡着了吗?
苏呈音垂着一双水红的眼睛看手机,他站在洗手池前,满手泡沫,他冲冲手,擦干了回复他:没呢。
陈祈问:可以悄悄再视频一会儿吗?
不可以,一个搞不好就露馅了,尤其他现在脑袋还太好用,苏呈音打字:都睡下了,黑灯瞎火的,来语音吧。
陈祈把语音打过来,苏呈音接起开免提,他只穿着一身睡衣,其实是半身,光着屁股呢,整个人都冷得直打哆嗦。
陈祈听见了水流声,轻笑道:“在干什么,上厕所吗?”
苏呈音又揉了满手的泡沫,他嘟囔:“不是,是在洗东西。”
陈祈惊奇:“大半夜的,洗什么东西?”
苏呈音莫名生出一点委屈,大约是连着弄了两回的缘故:“你的护腕。”
怎么跟挤牙膏似的,陈祈追问:“我的护腕?”
“嗯,被我弄脏了。”
“怎么弄脏的?”
陈祈实在匪夷所思:“不管怎么脏了都能明天再洗,快回床上去。”
“洗完了。”苏呈音抖成了筛子,一说话牙齿都打颤儿,他拧干护腕搭在毛巾架上,踩着拖鞋噔噔噔地往回跑,一骨碌钻回被窝里缩成一团,“我回来了。”
陈祈骂他:“傻不傻!”
苏呈音哼哼:“我...我把它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