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坐在后座,盯着程光的后脑勺,恨不得拿书包给他套头上。
总算到了兰大门口,谈恪把车停在不显眼的街角。
程光连连道谢,和谢栗打个招呼,一个健步跳下车。
谢栗坐在后面,拖着包板着脸,挺着小胸脯,雄赳赳气哼哼地伸手去拉后座车门。
一拽,没拉开。
再一拽,还是拉不开。
“你干什么去?” 谈恪坐在前面,冷冷地开口,“话都没说清楚,你去哪?”
谢拉着车门开关撒气,拽得吧嗒响:“你开门,让我下车!”
谈恪压着火气,指指副驾驶:“栗栗,你坐过来,我们谈谈。”
谢栗脖子一梗:“谈你为什么故意给我点味噌拉面吗?”
砰。
谈判破裂。
谈恪摔门下车。
车身被关门的力道震得微微一晃。
谈恪拿着钥匙开门,坐进后座。
谢栗见状,赶紧伸手去拉门,谈恪立刻飞快地按下钥匙。
高手过招,手快有,手慢无。
车门又被锁上。
谢栗简直要被这种骚操作气炸了。
他起身从中控钻过去,越过驾驶席去按驾驶席那一侧的车锁开关。手指还没触到按键,又被人拖了回去。
他气得大喊:“你放开我!你凭什么不让我下车?!”
谈恪一只手轻松地箍着谢栗的腰,另一只手顺势搂住两条细腿,硬是把人抬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小骗子,骗了人就跑。” 谈恪气得咬牙切齿,“你自己说骗我多久了?”
谢栗的脸上一点不见心虚,他还觉得气得要命:“那能算骗吗?”
谈恪气极反笑:“问你吃饭了吗,你说吃了。” 他伸手在谢栗屁股上的软肉掐了一把,“你吃了吗?叫你吃早饭要有鸡蛋牛奶,每次你都说吃了。现在你再说,你吃了吗?”
谢栗眼见逃不掉了,破罐子破摔,别着头,像个义士:“我没吃,我不爱吃,以后我也不想吃。你非要管,我说没有你又要训我,你以为我愿意骗你?”
几句话堵得谈恪哑口无言。
这小骗子看着乖顺,其实牙尖嘴利,不光能噎谈启生,还能噎谈启生的儿子。
谈恪气不打一处来:“管你是不是为你好?”
谢栗嗤之以鼻:“你干嘛非要管这个?我又不是傻子,好不好我自己不知道吗?”
这话简直说得狼心狗肺。
谈恪生平头一次体会到“被气得两眼发黑”是什么体验。
谈恪的脾气很难用好或者不好去形容。
一个庞大规模资金的管理人,一个常在谈判桌上博弈的投资人,最基本的修养是保持冷静。
谈恪也很久没有真的动怒过了。
但他此刻突然明白了当年他爸看到他不及格的卷子后,不顾身份在众目睽睽之下揍他的心情了。
总之一句话,他谈总,现在也想打自家的崽子了。
谢栗还在气头上,撒完气还没想好后面是怎么个说法,突然被人拉着腿掐着腰,紧接着天旋地转。
等他反应过来,一只钢筋铁骨的手已经死死按住他的背,两腿也被谈恪股四头肌发达的大腿压得一动也不能动。
接着他屁股一凉,迎来响亮的一巴掌。
第一个巴掌谢栗生挨了下来,整个人都被打懵了。
他呆过的那家福利院比较文明,是不流行用打来教育孩子的。
同龄人熟知的类似于“皮带炒肉丝”或是“男女单\混打” 这种家庭活动,对谢栗而言只是一件遥远的“别人家的事”,他偶尔还会拿这个来安慰自己 -- 没爹妈也挺好的,至少不用挨打。
谈恪是真的打,掌下带风,掌掌到肉,绝对不是和小男朋友玩情趣的。
谢栗挨到第二下,疼得立刻开始掉眼泪。
他两只手无用地扑腾几下,同时还顾着这是在马路边,不敢在车里闹腾怕引人围观,压着嗓子干嚎:“谈恪你凭什么打我?”
谈恪不理他,连续揍了四五来下,眼见谢栗的屁股是真的红了,这才停手:“你知道错了没有?”
这个问句很经典。
普通孩子经过多年锤炼,这会就该上道儿地连哭带悔,先麻溜认错,结束肉体之苦再说。
但谢栗一个石头里蹦出来泥猴子,显然没有这种经验。
他一个二十大几的人还要被人按在腿上大屁股,屈辱和委屈一块涌上心头,梗着脖子拒不投降:“我错什么了?你是神经病吗?打人犯法!我要报警告你!!!”
谈恪的声音里怒意满满:“你告,你看哪个警察会受理?骗人还不认错,打你怎么了?”
谢栗连爬带滚地从谈恪腿上下来,抽噎着伸手去拉自己的裤子,活像个刚被恶霸侮辱完的小媳妇。
他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谁家会有这种事情?一个一被零按在腿上打屁股?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屈辱的一吗?
他都要留下心理阴影了!
以后再当着谈恪的面脱裤子,他能不记起今天这一幕吗?
谢栗红着眼捂着裤子躲在门边的样子着实可怜。
谈恪冷静半晌,这会也觉得自己动手是过分了。
“就算你不想吃,你也该诚实地告诉我。” 他余怒未消,说话的口气还硬邦邦,却朝谢栗伸出手,“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谢栗一把拍飞递过来的橄榄枝,针锋相对:“我也不喜欢别人管我!还有打我!”
战后谈判也破裂了。
车里一时间只有谢栗吸鼻涕的声音。
谈恪想不明白,明明他做的说的,都是为了谢栗好,谢栗不愿意听也就算了,不听还骗他也算了,为什么现在还这么理直气壮?
这种不讲理的样子一点都不是像平时的谢栗,完全没法沟通。
谈恪捏着车钥匙,打开车门:“去吧,你要下车就下吧。”
谢栗看着谈恪,慢吞吞地伸手去拉车门,果然拉开了。
他二话没有,拽着书包就下车了,跑得飞快。
谈恪仰着头靠在座椅上,觉得自己像个被人抛弃的老父亲,莫名悲凉又可笑。
他捂着眼。
没良心的小混蛋,叫他走他就真的走了。
谢栗揉着眼睛回到办公室。
程光眼见他眼睛红红,早就回过味来,八成就是他那句话说错了。程光十分愧疚:“栗啊,你没事吧?”
谢栗也想不起来怪程光坑他了,只是摇摇头,把书包一扔,坐上自己的座位接着干活。
键盘敲得噼里啪啦,每一声都透着丧气。
作者有要说:- -
问:孩子不听话怎么办?
谈总:谢邀。可以打。
第54章 银河系 十四
谈恪掉转车头, 驱车返回医院。
他从电梯出来, 经过挂着“肿瘤科”牌子的门廊, 直步进入病房区。值班站的护士认识他, 点头打招呼。
肖助理正坐在病房外,见谈恪走来, 急忙起身:“谈医生还在里面陪着。我现在是不是去联系一下安德森诊所,或是莫菲特研究所?”
谈恪站在病房门外, 没有进去的意图, 也迟迟不答话。
肖助理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老板根本没听见自己说话。
过了许久,谈恪才开口,发号施令:“你去联系吧。”
肖助理赶紧掏着手机往外走。
谈恪推门进去,谈忻飞快地转过头来, 食指靠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又压着声音说:“爸睡着了。”
谈启生最近开始变得嗜睡,有时和人讲话, 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医生说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谈恪把父亲露在被子外面的手盖好, 示意谈忻出去说话。
谈忻小心翼翼地起身, 跟着谈恪走出病房, 轻巧地关上门。
“你走了以后, 我又劝了劝。” 谈忻摇头,“爸还是不同意出国治疗。我觉得,要不然就尊重爸的意见吧。”
谈启生当年因为查出了肺癌,从西北科研一线退下来。病灶靠近肺门, 无法根除,只能做姑息性治疗。
谈恪当时联系国外的医院,拿到了最新靶向药,控制住了病灶,也恢复了正常生活。
但前两天谈启生例行体检,发现病灶扩大,并怀疑淋巴转移。
谈恪想送谈启生出国治疗,但谈启生不同意。
谈恪靠在医院走廊的窗台上。
肿瘤科在顶楼,仿佛具有将这里与外界隔绝的奇异气场。医院楼下往来的车流与行人渺小得与此间正在发生的生死毫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