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栗心里难受,在谈启生旁边蹲下来,去握他的手。
谈启生吸了几口,终于换过劲来:“小谢啊。”
他插着氧管,说话声音闷闷的:“我拉下老脸来,认你做个干儿子,你觉得好不好?”
作者有要说:Father in w: 配偶的父亲
- -
谈恪:我不同意。
谈启生:有你什么事?
谈恪一本正经:继兄弟不能结婚。
- -
唉,其实爸爸爱儿子,就是不会表达。这两个人呀。
第104章 起点 十八
谢栗松开了谈启生的手。他站起来, 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事太突然了。关键他从没想过自己要多一个爸爸出来 -- 就算是干爹,那也算是爹啊。
他有点不敢答应,因为爸爸两个字太陌生了。
谢栗又重新蹲了回去:“谈恪知道吗?”
谈启生拍拍他的头,带着长辈才有那种慈爱:“好孩子,我听说你本来是可以直接转学的,是吗?”
这倒也不是个秘密,谈启生有心打听不难知道。
谢栗不做声。
谈启生点点头:“你没有父母, 大小事情全凭自己做主, 做好做坏都只能自己受着, 你怕不怕?”
谢栗摇摇头:“我不怕。我能管好自己。”
谈启生又拍拍他的头, 觉得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他示意谢栗坐上来:“别老蹲着,以后老了膝盖要坏了。”
“但你年轻,现在想不到的事情,等以后到了跟前就晚了。”
谈启生拿开吸氧的管子,看着谢栗:“谈恪是我的儿子, 他的秉性不坏。但人这个事不好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受外面影响, 突然做些荒唐事。你想没想过,光靠感情去维系两个人的关系, 是不够的。”
谢栗没想过。
谈启生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现在凭的全是一腔孤勇和爱意。他幽幽地出口气,只觉得这孩子真是傻透了:“你叫我一声爸爸,以后你们两个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不论未来发生什么, 总有一根绳拴在你们中间。这根绳拴着,不管是你还是他都不至于跑得太偏。”
谢栗点点头,他明白谈启生都是好意。
这好意比陌生人的雪中送炭还难得些。因为谈启生是谈恪的父亲,但这样的考量是将谢栗的利益也一并放了进去。不论日后发生什么,哪怕念在已故父母的面子上,谈恪都与他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他明白这份真心可贵,反而不能轻率地应承。
在家呆几天,谈启生就又要回医院了。
走前一天的晚上,谢栗帮阿姨给谈启生收拾东西,忽然楼下警报响了一声。
谢栗立刻警惕起来,握着手机摸黑下楼,结果是谈恪,不声不响地回来了,正在玄关换鞋。
谢栗惊喜,两步蹦下楼梯,扑过去抱住人:“你怎么没说要来,吃饭了吗?路上累不累?这次能呆几天?”
他像个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炸出来一堆问题,抱着谈恪不撒手。
谈恪顺手把他抱起来,颠了颠,忽然发出了灵魂拷问:“你是不是吃垃圾速冻食品吃胖了?”
谢栗被问到了心虚的地方,吭哧着就要从人家身上下来,谈恪就掐着他的腰不让他走。
两个人闹到楼梯口,和左等右等不见谢栗上去于是下来看看的阿姨碰了个脸对脸。
“哎哟,我说嘛,怎么小谢下去了就没声儿了。原来是你回来了。”
谢栗红着脸,赶紧从谈恪身上爬下来。
谈恪面不改色地拉着他往上走,一边问阿姨:“我爸呢?”
阿姨朝楼上努努嘴:“看新闻呢。”
谈恪当着阿姨的面在谢栗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去看看我爸。”
谢栗羞得就差要钻进地毯里了。阿姨见怪不怪,还一直笑:“年轻真好呀。”
谈恪在谈启生的房间里呆了好久才出来。
谢栗刚洗完澡,正披着浴巾坐在床上看邮件。他听见谈恪进来的动静,抬头说:“老师来美国了,在波士顿开会呢。他说开完会来看看我。”
谈恪点点头,先去换衣服洗澡。
等他洗漱完出来,谢栗已经钻进被子里了。深色橡木的床头柜上留着灯,谢栗趴在床头玩手机。
谈恪从后面把他抱进怀里:“你生日快到了吧?”
谢栗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件事,但他浑不在意:“我那个生日是随便编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天的。”
他随口说那么一句,倒把谈恪给说郁闷了。想来也是,谢栗的身世曲折,和他亲近些的不会主动去提这种伤心事,关系远的就更不会想到这个。所以谢栗不过生日,也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情。
谢栗收起手机,转过来把自己埋进谈恪怀里,深深地吸气。热乎乎的鼻头在谈恪露在睡衣外的皮肤上嗅来嗅去,好像是多日没见主人的小狗要重新亲近主人的气味。
他闻够了,才想起来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是来给我过生日的吗?”
谈恪倒真的不是专门为了这个事情来的。毕竟谢栗的生日还有好一阵。
他是为了谈启生的治疗方案来的。
医生说第一期的治疗效果并不明显,所以要找家属来商量一下。
但他不想让谢栗也为这件事伤神。他亲亲谢栗,把人抱紧,主动换了个话题:“我爸是不是跟你说,想认你做个干儿子?”
谢栗点点头:“你觉得行吗?”
谈恪抬手在被子里往谢栗屁股上拍了一下:“怎么傻乎乎的。我要是说不行呢?”
谢栗眨眨眼睛看他,还真的就是傻乎乎的样子。
谈恪被他看得在心里直叹气。难怪谈启生都要出这样的点子来,实在是这孩子太招人心疼了。
他低头去亲谢栗的眼睛。谢栗不躲,甚至信任地迎着,任由他的嘴唇在自己要害的地方逡巡。
“我爸想让我们在美国结婚。” 谈恪轻轻地蹭过谢栗的眼睫,惹得谢栗忍不住打个颤,“老一辈人是这样的,觉得结个婚才算有个名目,才叫过日子。但我觉得你太小了,就说再等等,所以他才又想了这么个主意出来。”
谢栗忽然明白过来,伸手撑着谈恪的胸膛,仰头问他:“伯伯是不是觉得他自己等不了了?”
谈恪沉默了一下,点头算是承认:“但医生认为还是有很大可能控制住肿瘤的发展。再说无论怎么样,我都不希望你为了谁而仓促地做下决定。”
他的眼神里意味深深:“婚姻不是一件草率的事情,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谈恪在这边住了三晚,和谢栗一起送谈启生去医院,又和医生谈了一下午,第三天中午再次拎着行李返回国。
这回是谢栗开车送他去的机场。
肯尼迪机场永远人声鼎沸。每一台自助值机机器前都有人在低头忙碌,安检口前的人龙长得找不到头。
谢栗跟在谈恪后面,看他扫护照,仔细核对着已经验证过几百次的信息,检查登机牌和手机里的记录是否相符。
谢栗发觉,谈恪骨子里就有一种谨慎,可能是因为他的名字。他永远在试图控制和规避风险,包括在对待与谢栗的关系。
他希望谢栗审慎地做决定,是因为他怕谢栗此刻的草率会将自己的未来导向不可控的风险中。
这是爱,可又不仅是爱,这还是一种胆怯。
外形普通至极的黑色凯美瑞混在高速公路上密集的车流中,像一粒不起眼的尘埃。
谢栗握着方向盘,不自觉地抿着嘴笑,对着挡风玻璃自言自语:“谈恪可真是个胆小鬼。”
沈之川来的那天,谢栗去接他。
“回去你把车放下,晚上带你喝酒去。” 沈之川坐在副驾驶,好久没见,他觉得这个小徒弟是真的长大了,“21 了,能光明正大地进酒吧了。”
谢栗没想到沈之川专门跑这一趟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犹豫了一下,说:“那回去我先和谈恪说一声。”
沈之川嗤之以鼻:“你怎么谈恋爱还谈成个小妻管严了?这都要汇报?”
谢栗一脸正经,还很有道理的样子:“离得这么远,他总要知道在哪。不然会担心的。”
沈之川无言以对,过了会倒是不声不响地自己摸出手机来,给方显发了条信息。
方显一大早不到八点就给谈恪打电话,语气悲怆地告状:“我老婆带着你老婆去泡酒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