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串是特意找了印度百年老山檀做的,老山檀是檀木中的上上品,颜色比较干净,香味浓郁醇和。去年朋友送的原料,就托人做了一副,想到童总应该喜欢,所以就送给童总,就当朋友见面礼。”
童哲心里更加确定了刘小安的心思,只是碍着情面,加上的确刘小安的公司也是自己的大客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刘总,感谢您的好意,只是这个礼物我实在不能收。”
童哲合上盖子,满脸歉意。
“为什么?”
“主要是我们这业务上的往来,这么厚重的礼品,而且还是客户送我们的,实在不合规矩。实在抱歉。这样,我再敬您一杯,您的厚爱,我童哲心领了”
童哲刚想自己倒满一杯红酒,却被刘小安按住了。
“如果不是业务,是私交呢?”
童哲愣住了,估摸着刘小安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又开始担心,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
“其实,童总,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很欣赏你。从上次见你第一面起,我就在关注你。我自认为各方面条件还可以,所以今天也是找了这个机会,鼓起勇气袒露心声。”
“刘总,您喝醉了。”
不知为何,童哲听到平生第一次深情款款的表白,而且对面还是个风度翩翩、未来前途无量的小少爷,心里却无法激起一丝涟漪。
“刘总,我也实话跟您说了吧。”童哲叹了一口气。“您不是好奇我这幅珠串吗?的确,它很普通,但是我已经戴了快十年了。因为我心里,一直住着一个男生。”
“啊?”
听到这句话,刘小安睁大了双眼,又惊又喜,但是慢慢表情逐渐失落下去,可还是饶有兴趣地听故事。
童哲娓娓道来,刘小安居然听着听着眼圈都红了。
“可是,既然他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你还戴着呢?就不能给别人机会吗?”
“那只是我的误判。最近偶然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当初他度过了难关,还活着,在非洲。”
“所以,你要去找他吗?”
“是的。这也是我想跟您说的第二件事,我这次出差回去后就要调去非洲了。以后您的公司的项目,应该会转交给其他人接口。”
“你就为了一个消息,不惜扔下自己大好前程去找他,你不后悔吗?”
“后悔?怎么会。”童哲嘴角上扬,浅浅地咂了一口红酒。“我这条命都是他的。”
“好吧,我懂了。”刘小安深深吸了一口气。“童总,我果然没看错人,我敬你。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那么以后就不要老是总啊总啊的,直接叫我童哲吧。”
“好啊,童哲。”
两人举起酒杯,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几天过去,童哲每天都身心疲惫。只是这次有刘小安在,随时嘘寒问暖,专车接送,倒也轻松不少。
深圳总部最后一个工作日。
这天晚上,童哲收拾好东西,快到电梯口的时候,迎头碰到张曼丽——很明显,张曼丽一直在这里等他。
“多谢哈。”童哲眼睛笑成一条缝。
“一起走走吧,有空吗?”
童哲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出了大楼,深圳湾的海风迎面吹来。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天际一团团青色的云低低地压着落日残留的辉光。
“谢谢你啊,不杀之恩。”张曼丽笑着问。
“谢什么……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要去非洲啊?待在总部这边是不是挺好的。况且你这么年轻,即便是想锻炼锻炼,也该选择发达市场。”
“就是想去呗。”
“其实,你单独跟公司申请的话,也有机会去的,干嘛要我出面呢?”
“如果是你出面,我会走得更快。”童哲顿了顿。“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伤害你,不值得。毕竟咱俩以前共事过,怎么说呢,咱俩性格还是有点像的,算是惺惺相惜咯。”
“你就这么着急去非洲?”张曼丽捋了捋被晚风吹散的头发。“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呵呵,因为你只是看到我工作时的一面,自然感觉不像我。”
“那你生活的一面是什么样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私下是什么样的。不过我现在知道了。”童哲微微笑道。“就这样吧,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明早的飞机。”
“嗯,一路平安。保重。”
☆、第 30 章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
天刚蒙蒙亮,童哲就迫不及待地拖着两个大号行李箱出了门,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童总,早啊。”司机打着哈欠。
“早。去蛇口码头。”
童哲一脸疲惫的样子,却难以掩饰语气里的兴奋。
“童总,听说这次是去非洲啊。”
“嗯。”
“出差吗?”
“不是,常驻。”
“去非洲常驻啊,真辛苦。你老婆孩子不担心么?”
“我还单身。”
“啊?”司机顿了顿。“也是,像你们这种大公司高管,都不会那么早结婚的。”
“呵呵,总有例外。”
“哪个国家?”
“利尔比亚。”
“不是昨天才发生恐怖袭击吗?听新闻说死了几十人。”
“就是那里。”童哲明显觉得车速缓了一下。“而且爆炸的地方就在代表处不远。”
“童总,也许您会觉得我这人多嘴,不过那地方这么危险,看您现在发展势头正盛,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非洲啊?”
听到这个问题,童哲似乎有些哑然——这几天其实一直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为了那个尚未证实的线索,童哲的决定似乎有些太草率了。可是冥冥中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在指引他前往那片神奇的大陆。那里延续着自己埋藏多年的情愫和愧疚。无论是夏冉江还是自己的父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命运都与自己即将前往的地方纠缠在一起,像一团麻绳,还得童哲亲自解开。
“那里有大象。”童哲笑道。
下了车,交了行李,童哲一身轻松。
以前每次出差,商务休闲装和电脑都是必备出行用品。可是这次,童哲特意换上大学时爱穿的格子衬衣搭开衫,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少年时。
轮船开动,海面上卷腾起白色的浪花。不知为何,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童哲有种解脱感。那栋楼里几千个日日夜夜,此刻在童哲的视角里像是一帧帧老旧的电影镜头,明明自己是主演,可是看上去仿佛自己是导演。
二十个小时的联程飞机。
十年来,童哲无数次飞机出行,可是对飞机的恐惧还没有完全消失。以前,童哲为了克服焦虑,总会提前吃下安眠药,一直睡到飞机落地。可是这次,童哲决定顺其自然。
这一路格外顺利。出了海关,童哲马不停蹄,拖着行李直奔办公室。
刚到楼下,童哲刚好瞥见对面一栋已经炸掉一半的楼——虽说是不经意的瞥见,可是那栋楼骇然的造型实在无法不引人注意。马路周围用隔离线划出禁区,楼面被大火熏得漆黑,里面时不时传出砖块水泥跌落的声音,每个动静都警告着行人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很难想见这栋楼曾经是这个国家引以为傲的地标建筑之一。三天前就是在这里,恐怖分子引爆了炸弹,当即死伤百人。
而童哲的代表处就是这栋双子楼的左翼。
利尔比亚办公室只有不到二十名员工,包括本地清洁工。整个办公室只有一间屋子,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霉味,一只硕大的蚊子从眼前“嗡嗡”飘过,童哲不由得退后两步。
“童总,您喷点这个,蚊虫鼠蚁什么的就不敢近您身了。”
童哲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递到手里的小玻璃瓶,瓶身贴着小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喷爽”三个字。
“这名字,还挺有特点的啊。”童哲斜眼看了看身边的熊华章。
“哈哈,这不是兄弟们无聊嘛,随便写写。”
“那你们可别喷错地方。”
“哈哈哈,童总您真有意思。”
“多大了?应该毕业没多久吧?”
童哲嘴角微微扬起。刚才这几句对话缓和了气氛,大家似乎也没那么紧张了。
“童总,我们这边中方员工就6个人,最大的26岁,最小的22岁,就是这个熊华章了,他是我们这儿新来的客户经理,刚入职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