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103)
林烝冷淡地看着他,嘴唇微微抿紧。
桑野催促着说:“别等了,你觉得我会和一个说出‘你感情上像桑秦一样懦弱无能’的人在一起吗?不可能,我一点都忍受不了。”
“你,”林烝开口道,他的话顿时少了起来,比以往更加冷淡,只说了一个字就没有后文,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桑野安静地等着,直到林烝眼睛里漾出零星的一点点笑,桑野非常奇怪,他并不觉得分手有什么好笑的,他心里又酸又胀,林烝居然笑?他怎么敢!
“你,”林烝说,“你是我缺失的一角。”
这句话堵住了桑野的喉咙,刺激得他想哭。
林烝看着衣服上崩乱的线头,用他冷淡的声音说:“所以我想把你缝进来。”
桑野眼睛发热地嗤声:“真恐怖。缝进哪里去?你还要毁尸灭迹吗?”
林烝想了想,说:“心里吧。”
桑野倏然没了声音,又忍耐不了此时哪怕片刻静默的停顿,嘲讽说:“是,你也没缺胳膊少腿,没别的地方好缝,只能把我变成一个修复文件拓展功能的补丁,满足你的肾动力需求满足你的老二。”
他等着林烝反驳他,但是并没有,林烝静静地看着他,连先前那一丁点的笑意都没有了,这更让桑野觉得气愤,气愤得莫名其妙,可他的话已经滚出去说完了,没有对方搭话他也没有话能接着讲,又陡然安静下来。
在桑野心里着急得像找不见瓜子的仓鼠一样焦虑的时候,林烝才说:“很奇怪,”
桑野立刻打断他接道:“我就是这么奇怪!我们都是变态!林烝我是个变态!你也跑不了!”
林烝没有理会他的发疯,让他骂完了一句话之后才接着平淡地讲:“很奇怪,就算你刚刚那样说,我也觉得……”
他顿了顿,桑野方才吼得胸腔起伏,没好气地问:“觉得什么!你是神经病吗说话喘气!”
林烝看着他,慢声接道:“觉得喜欢你。觉得你骂得对,说得好。”
桑野无语震惊地看着他,林烝没有再停顿,只是说得很从容,不紧不慢的:“你是我丢失的一部分,不是补丁是嵌合,你开心我觉得你填满了我缺失的开心;你生气不快,你的生气和不快也同样把我填满。你是什么形状的,我缺失的那一块就是什么形状的,形状、棱角,每一个弧度都契合。我想把你缝进来。占有你,填满我。和你融成一体,才不会像以前那样的空。桑野,我也同样爱你。”
桑野有些呆愣,林烝平淡地说:“我很少说这句话,所以还是可信的。”
他呆愣的模样少见,桃花眼被他瞪得圆,看上去很……可欺。林烝低头亲了下他的嘴唇,桑野这才如梦方醒一般捂着嘴往后跳了一大步,更加睁圆了眼睛看他。
“你就在这里住着,不要回公寓,我在公司旁边还有一套房子,我会搬过去。”林烝说。
桑野连拒绝和回怼都忘了,直到林烝关上房门走了,楼下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他赤条条站在房间里突然觉得冷,一个激灵翻醒,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脑子都疼。
他往旁边床上一倒,熟练地把自己卷裹起来,抱着林烝睡过的枕头,他的枕头不久前还垫过他的腰。桑野觉得累极了。
帕加尼穿过城市街道,深夜车少无行人,林烝登上他的公寓,现代感的冷色调把空间划分成几何形功能区。这里是他不常来的一处住所,以前停留过几位情人,林烝皱起眉头。他原本在玄关处脱鞋,突然又抄起钥匙下楼,开去公司里住。
他的办公室很大,办公区、会客区、休息区,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健身房,在这里住上三五个月完全没有问题,卧室里浴卫衣帽间五脏俱全。
但林烝很少在那栋别墅以外的地方留宿,除非加班会在公司偶尔休息之外,他甚至不会在情人那里过夜,非常无情无趣。
可他的理由又十分的温情,那栋三层别墅是他的壳,是他的家。
林烝躺在床上第一次体会失眠,桑野睡到凌晨三点半突然惊醒,被黑夜掐住咽喉。
他打开了所有的灯,抱着林烝的那个枕头坐在大沙发上的时候,林烝伸手拿起床头柜旁的遥控器,墙面翻成透明的落地玻璃,外面的黑夜愈发没有教养地入侵进来。
桑野屈腿踩上沙发,把自己抱成一团发呆,林烝静静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抱得太紧了,那些锋锐的刺把两个人都扎伤,可那些刺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是他们习惯的、偏执的、神经质的生活方式,不可能磨平棱角,不可能互相谦让,他们是口蜜腹剑的纨绔,是笑里藏刀的文痞,生活造就了他们也无法再掌控或者改变他们,根本无法磨合也没有心甘情愿的退让。
这一僵峙就是月余,夏天火热地来,刮走半个秋天的血,林烝没有回过别墅,桑野也没有找过他。
忍耐被拎在烈日下头暴晒,压抑让人变得更加平静,这一点在桑野身上尤为明显,因为他不爱笑了。
非常的反常。
他们似乎都默认了分手的事实,可事实是桑野搬出林烝的别墅之后雇了个人给他的庭院浇花,林烝放在公司床头柜上的素描本里已经画满了他。
一旦冷处理的时间变长,就愈发没有了挑头的时机。每一个人都在焦虑,也在压抑。
桑野给文件签字的时候满脑子全是林烝,撅了钢笔的笔尖,只好把文件合上叫他们重新打过一份拿来。
嘉南公司上下倒是很欢快,在讨论不久之后前往新奥尔良要怎么玩才尽兴。林烝坐在办公室里,对面是向他汇报半年度公司理财规划方案实施情况的CFO。
林烝拿着一只钢笔,不时点头回复对方几句,然后在速写本上画着一幅裸体,喉结、下颌,线条优雅的鼻梁和饱满的嘴唇,在侧脸上睁开半边桃花眼,斜斜飞瞟看向画外。
点睛。
林烝十分想他,最后也只微微抿着嘴唇不说话。
财务总监汇报完已经有了一会儿了,一直看林烝没有批示,试探着叫了一句:“林总?”
林烝一点头:“我知道了,文件放我这里我一会儿再看一遍,你先下去吧。”
财务总监退走,怀特小姐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摆:“桑,不要再弄坏了,这已经是第三份了。”
“抱歉。”桑野没有笑。
这让怀特小姐感到非常不安:“你最近真的没事吗?你和林……”
“我没事,”桑野冲她笑笑,“只是觉得最近有点无聊。”
他拿起手机开始骚扰费迪南,听说费迪南最近有了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伴,他在打趣他什么时候结婚,毕竟外祖母那边年年都催。
一开始的确是费迪南想要催着桑野回法国,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想桑野回去,他要被桑野烦死了。
费迪南甚至问:“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情人聊天非要找我!”
桑野半真半假地卖惨说:“我失恋了……”
他没心肝的舅舅在电话里笑了好久,扔给他一句:“活该!”
最后费迪南实在是没辙,认真道:“我最近真的很忙,你知道和那些人打交道有多累吗?我快要被宴会淹没了!”
桑野突然心思一动:“什么宴会?”
“各种,并且一点都不欢乐。”费迪南抱怨道,“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够赶紧回到我的身边,亲爱的侄子!我们非常想你!爸爸似乎记起你了,你快回来看看他!”
桑野冲视频镜头翻了个白眼:“上次你想让我替你去参加宴会的时候也是这么把我从德国叫回去的,上上次和再上次……”
费迪南抓狂:“宝贝!你是我们家最可爱的小宝贝!”
“……你已经骗了我十六次了,每次都用同一个理由……”桑野抽了抽嘴角,“你夸家里的大吉也是用的同一套说辞,我不是阿富汗犬!舅舅!”
费迪南撇撇嘴:“你们都是需要精致打理需要人伺候哄着的长毛怪。”
桑野看着视频里已经三十多岁的舅舅,感觉他在家人面前还是个长不大的嘤嘤怪,非常可耻。
费迪南捂脸:“我是真的不想和米国人打交道啊……要不是为了波尔多港……”
桑野的脑子嗡的一声,装聋作哑地问:“你要去美国参什么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