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关系(11)
欧式壁灯状如并蒂双生的铃兰花,走廊上铺着柔软无声的地毯,悠长悠长又寂寥地延伸到尽头,偶见侍者和客人,相熟的也不过点头一笑。这一路的闲懒穿过苏庄穹顶高悬的大厅,从划分不同消费水平的分支里选上那条代表白金会员的、名为“夜莺”的那一条。
方弦等在2307的门口,见林烝来了只交换了个眼神,往旁边的2308一瞟,林烝点头一笑:“已经开始了?没必要在这里堵着他们,自然一点就好。”
先发制人?先发制人的小算盘在他这里打不响,张鹿鸣可以带梁局来苏庄消遣,他自然也可以创造“偶遇”的机会打破梓安的先手。
林烝没有在2307呆着,漫无目的地往附近走了走,穿过一座温泉庭院的时候,湿雾墙壁上的镜面装饰在雾气中凝汗,朦胧成一件艺术品。
镜面里男人的样貌变得渺远,一瞬间看去不像是他自己,目光和思绪重新聚焦之后,林烝又能那一抹灰蒙蒙的人影里看见自己近乎偏执的严谨苛刻,让他一皱眉头。
忽然间林烝听见一抹飞扬的口哨,如同玫瑰花丛里自由浪漫的夜莺,Pour Toi的调子透着优雅的性感,像是淋了薄层蜂蜜的甜品,青涩的莓果散发出微醺的酒精味道,音符如光滑绸缎旋绕在舌尖唇齿,哨音婉转,令听者耳畔柔软生腻,抚平他皱起的眉心。
在高端温泉度假酒店这么放肆地吹口哨林烝还是头一回遇见,口哨吹得到了动听的境界也令他意外和莫名享受,鬼使神差的,在哨音接近的时候他没有挪动步伐。
羊肠石子小路那头飞来一只快活自在的鸟,捻着酒杯夸张地叹了一声:“无趣啊——”
事情顿时变得有趣起来,林烝瞧见那没骨头站相靠在墙边的人,氤氲的热气像小提琴琴弓和琴弦之间难分难舍的浪漫,而浪漫那头的人,巧了,他见过。
桑野一声感叹之后立刻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存在,一眼懒散瞟过去,朦胧水雾像是蒸汽时代的喧闹,在林烝笔挺的腰脊和一丝不苟的装扮里,桑野想起北京那晚遇见的有趣的男人。
这可不是巧了么……桑野冲他举杯笑说:“有点意思,又见着你了,渣男。”
这话骂得太直白放肆,透出他太过自由的快活,以至于林烝没忍住上扬的嘴角。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鞠躬。
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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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轻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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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烝笑容里三分讽刺两分有趣,不论是出于家庭原因还是个人能力,他身边都没有个会直言他是“渣男”的人。
这话太直接了,比什么阿谀奉承,什么酸水柠檬茶有意思得多。
桑野身上穿得还是松垮的深色睡袍,垂感如水,暗纹飞云,松松地露出锁骨和胸口,宽大的袖子因他举着酒杯而露出半截手臂。
桑野的头发上挂着一层水雾,他的笑眼也是,水濛濛的好看。
视觉动物本能的感官蠢蠢欲动,林烝把他上下一瞟,颇为欣赏大度地原谅了他这一句放肆,点头默许:“又见面了。”
“嗯哼,”桑野抿了口酒,斜眼看向林烝,“你这也是好兴致,穿西装泡温泉,来当柳下惠吗?热也不热?”
林烝抬眼微一挑眉,正对上桑野饶有兴趣的眼神夸张而刻意地巡过他的领口和腰,端起酒杯,酒液的颜色把嘴唇浸渍红润,眼睛却仍旧没有放过他,口上还要调戏一句拉长了音调的:“脱啊——”
林烝的偏执脾气蓦然冒了尖,轻声嗤笑,抬手松了松领带,微微张开双臂:“你来。”
桑野觉得这人有意思极了,都没忍住笑出声。木屐敲在碎石地面上嗒声作响,桑野朝他走过来的时候把纨绔性子一收,挺起腰背和林烝的目光直视片刻,眼神里陡然闪现的锐利勾起林烝的兴趣,事情变得愈发有趣起来。
桑野也就正经了一会儿,立马又变得没骨头起来,贴近林烝耳边,带笑的声音像是情人低语:“林老板,久仰大名。”
林烝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不变,柳下惠一样坐怀不乱,偏头低声道:“桑总倒是很让人感到意外。”
桑野低声笑起来,鼻子一动:“Romane Conti的香味,啧……你有这么好的酒不请我,就给我喝这个?”
林烝看向他手中的红酒:“来者是客,桑总想喝什么酒,尽管去酒窖里挑。”
“这还差不多,不然我可要告你一句招待不周。”桑野没脸没皮地说。
林烝亦不太要脸地装模作样回敬他:“那可真是令人感到抱歉。”
桑野又笑起来,斯文败类,眼前这位林老板和傅知非还不是一挂的,至少傅知非还要点文人脸面。
林烝眼睛一眯,面前的纨绔少爷优雅地喝了口酒,行动举止像是晚宴上从容腐朽的贵族,一双眼睛还勾着他,叫人看不清他背后的意图。
之前北京的初次见面的确是巧合,他两个谁也不认识谁,可这两个都是聪明人。林烝从那口哨声来的方向里就猜出一二,没挪动的步子,也是因为好奇桑秦的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相遇的结局让他有些惊讶:一来他没想到他们竟有一面之缘,二来他也没想到这位桑家的公子看起来似乎并不如想象中的好对付。
轻敌了。
商场如战场,轻敌亦是大忌,林烝心里有些傲慢的不爽。
方才桑野眼中流露出来的那一瞬的锐利,让林烝立刻推翻了他之前对于这位纨绔子弟的所有设想。眼睛最会出卖一个人,林烝太熟悉那种眼神,那是高傲且自信的野心。
这种判断让林烝瞬间怀疑起桑野带梁局来苏庄的目的,是冒险者的赌注,还是冷眼人的运筹帷幄,他尚不能完全看透桑野,目前分不清楚。
隐隐跳跃的心情让林烝觉得这事儿勾起了他的一点兴趣,灰蒙蒙泛着水雾的生活里跳进个鲜明狂妄的人来,林烝突然间有一种希望,希望眼前这人能配得上他的傲慢,能让他好好的玩一场,别赢得太轻易。最好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能让他的生活别过得那么一帆风顺,给他添些赌才好,他享受赢的乐趣,胜过碌碌之辈不能让他获得成就感,要胜过聪明人才能满足他偏执的傲慢。
桑野向后退了几步,林烝把摊开的手放下,重新整理好衣领,动作仍旧一丝不苟得和机器一样。
桑野看着他啧了一声,调侃他说:“林老板生日在什么时候?到时候我送你一套量角器。”
林烝异常自然地接口说:“我以前用过,量角器和游标卡尺,夹角135度,系的结43.5毫米宽。”
和桑野的做作截然不同,林烝的嗓音微沉,说话语速不快,泛着沉稳的木香。
桑野惊讶地挑了眉笑骂说:“你神经病啊?”
刚说完,桑野又立马反应过来:“好哇,你在演我!”
林烝看着他微微一挑眉,眼中戏谑不言而喻:“对,偏差一分一厘我都觉得难受。”
他说着还动了动领结。
桑野笑起来:“你这什么人?”
林烝还要和他你来我往说几句,手机却震动起来。
打破他们相逢恨晚的“老友座谈会”,手机震动的时间不长,吵闹的声音沉下去,林烝甚至没有拿出来看一眼,不用想也知道,这是方弦提醒他,梁局那边他该上场了。
桑野眼里的玩笑没个收敛,分外夸张地说:“噢哟,摔杯为号,这是要拔刀相见了啊!”
“如果我用公开的战争来夺取王位,那就是背誓。”桑野向林烝一敬酒杯,戏剧读白夸张而浪漫,他伸平手臂,将剩下的那半杯红酒端在林烝面前。
林烝拧起眉头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接着高脚杯快速倾斜,流淌的液体和桑野得逞又无耻的笑容混在一起,让人目眩迷离。
林烝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却仍旧没逃过这毫无礼数的一击,红酒溅上他的衣服又溅在鞋边。
桑野手中的酒杯轻轻一落,掉进碎石路旁边厚软的草地里,不声不响。
他的手垂放下来,宽大的袖袍顿时遮掩手臂——
“在战争中,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这没有什么不可以,十个对一个也不算没有勇气,”桑野无耻地边说边笑,在林烝皱紧了眉头的不快里调皮道,“嗳呀呀,劣质的红酒味道会遮掩掉Romane Conti的香气,我想你应该去换身衣服呢,强迫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