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宾(16)
礼堂外围了许多人，他居高临下地看到了一些骚乱，人群一角有人在大声地闹事，很快就被保安强制驱离了。他看到那是一个满脸愤恨的女人，她长得很美，但是看向他们的目光像要吃人一样。
母亲说那就是父亲的前妻。因为她总是和父亲吵架，打架，所以他们离婚了。母亲从来不避讳教导他和妹妹这些人□□故，用那个女人的经历教导妹妹，必须做一个淑女，做一个拥有自己的事业的淑女，永远不要为了男人生气，才不会落到她那样的可悲境地。
他注意了一下父亲的表情，严肃的父亲甚至没有往那边看上一眼。这让沈晴朗感到一丝放心，又觉得那个女人很可怜。
这么多年过去，他和妹妹都这么大了，父亲已经从过去的生活当中抽身走了很远，她却还停在原地，还找上门来想要和父亲吵架，父亲却已经不是她能够得着的人。不知道这一次的见面能不能让她意识到这种差距。
沈晴朗有些感慨，又有一些小小的优越感。因为父亲的成功，这优越感是自然而然的，否则为什么成功人士都喜欢衣锦还乡呢。
这种优越感让他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跟在父母的身边，顺着礼堂的楼梯走向前方笔直铺展的红毯。
他们刚刚踏上红毯一端，突然有一高一矮两个少年从道路一侧拥挤的人群中脱出，在保安没来得及阻拦之前，高个子的那个拖着矮个子的那个，飞快地跑到了他们一行人的必经之路，立定在红毯和所有人的视线中央。
高个子的少年脸色通红，胸膛喘得很厉害，对着来驱赶他们的保安大声道：“我们是沈大路的儿子，你们敢动我一下试试！”
保安顿时停了下来，为难地看向身后的雇主。
媒体的相机在疯狂闪光，陪同的领导们面面相觑，防住了前妻却没防住两个小孩，结果导致这么尴尬的局面。
沈晴朗看到父亲向保安示意退开，那两个孩子就径直地走到了他们面前，在他和妹妹身前站住。
他和妹妹穿着得体的小西服，小洋装，都是母亲每个月飞到巴黎购物时专门为他们兄妹订制的小礼服。对面的两个大孩子，穿的是背心短裤，露着大片的后背胳膊，大腿小腿，被太阳晒得发红，他连在家里都不会穿得这么失礼。
他们的对比太过鲜明，八岁的沈晴朗还没想明白他和妹妹是应该感到自豪还是应该感到羞耻，就见那个矮个子男孩一一今天的沈复生，当年的沈棋，竟然冲着他们的父亲、他们那个严厉得像是教导主任的父亲，在他八岁的记忆当中总是忙碌得难以见到人影，从来没有抱过他和妹妹的父亲一一伸出了双手，还带着鼻音的喊了一声。
“爸爸，我好想你。你怎么这么久不回家？”
沈棋走到西装笔挺的沈大路的跟前，索求的手伸向他，努力地仰头看着高大的父亲，浓黑的睫毛上挂着水汽。
和记忆当中总是穿着帅气的皮夹克，爱笑的父亲有一些不一样了，但这就是他一直想念的爸爸。就算妈妈一直在他们耳边咒骂他，骂他是个抛妻弃子的坏蛋人渣，就算镇子上所有人都喜欢在闲谈的时候谴责他，说他那么有钱却不管亲生儿子，沈棋仍旧想念着他。
他没有见过抛妻弃子的父亲，没有见过坏了良心的父亲，他年幼的记忆中对父亲最近的印象，是那枝从街头买来的凤凰形状的糖人。母亲为此和父亲大吵了一通，他躲在卧室里头吃糖，甜甜的味道刻进他的记忆深处，从此之后每一颗糖的味道都和父亲有关。
沈棋努力地向父亲伸出双手，沈大路的脸上有一瞬的怔忡，一旁的秘书极有眼色地上前来牵住沈棋。
“小少爷我们先到弟弟妹妹这边来，先让你们爸爸工作啊……”
一只大手却突然横在秘书面前，她怔了一下，手中牵着的少年就被她的上司捞在了手里。她向来严肃到不近人情的上司，此刻弯腰把小小的少年抱了起来，托在怀里，赶在他睫毛上的泪珠子掉下来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码到哭出来，泪点怎么这么低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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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012
早上六点，沈复生准时醒来。
昨天睡得很沉，现在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神清气爽，造反的胃部也消停下来。
昨晚好像做了很多梦，梦里的时间乱七八糟地横跨了许多年，内容他都不记得了，倒是把昨天那些不开心的事都冲淡了。
他从床里爬起来，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光着脚走到客厅。
林誉正把做好的早饭从厨房里往外端，看到他站在餐桌旁偷吃，光着的脚丫子左脚踩着右脚，无奈地道：“复生，你又光着脚。”
“我去洗澡。”沈复生捏着切成小块的三明治扔到嘴里，拖着脚步往浴室走去。
林誉跟到浴室里，靠在洗手台上和玻璃隔间里的沈复生说话。
“复生，昨天的事一一”
“你要是又替你方姨道歉就不用说了，我昨天都听到了。”沈复生的声音伴着蒸腾的水汽传出来。
林誉顿了顿：“复生，我是怕你难过。”
明明是沈楼夫妇的闹剧，却让沈复生代为受过，简直是无妄之灾。
“方姨针对你，是因为她有危机感，她一直认为你爸爸偏爱你，害怕你成为晴暖和晴朗的对手。他们是夫妻，也许她的感觉没错，这样也好，你爸爸会一直关照你。”
“你不说话我一点都不难过！”沈复生光着身子出来，身上打着沐浴乳的泡泡，满手的泡沫就来推林誉，“会不会安慰人？我都好了你又来说说说，说什么东西，我不想听。出去！”
林誉狼狈地被推出洗手间，笔挺的白衬衣上两只湿湿的手印，只好回房去换衣服，回到餐厅的时候沈复生已经洗完澡出来坐下吃早饭了。
林誉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沈复生拿起蜂蜜往牛奶里啪啪直挤，看得林誉嗓子直起腻。
“你也太能吃甜食了，对牙齿不好。”
沈复生对他龇起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我蛀牙了吗？！真啰嗦。我是三十岁，不是十三岁。”
林誉笑道：“你要真是十三岁，我管你也没那么难。”
沈复生不说话了，端起牛奶喝了几口，甜腻的味道在舌尖上弥漫开。
他十三岁的时候……他十三岁的时候，林誉根本不会管他。
“想什么呢。”林誉按住他的筷子，上面夹着固定三明治的竹签就往嘴里送，“疯了吗，这也敢吃？！”
林誉一脸后怕地把竹签拿下来扔到垃圾桶里。
“真是一眼看不紧你就给我出状况！”
沈复生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就是，林誉，你不好好照顾我，我会死的。”
“别胡说。”林誉夺了他的筷子，把放三明治的盘子推到他跟前，“用手吃。以后还是吃包子豆浆算了，我也不太会做这东西。”
沈复生嘴里塞着三明治，又开始翻之前的旧帐。
“反正你以后少跟我提我爸怎么样，我哥怎么样，我不喜欢听。”
“依赖父兄长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你爸和你哥都愿意为你着想，复生，我是希望你过得轻松一点。不要那么倔，试着依赖愿意给你依靠的人，不要总是一个人硬撑。”
“你又说。”沈复生把脸一沉，饭也不想吃了，“你怎么老想着把我推给别人？！你觉得照顾我太烦了？！”
“不要无理取闹。”林誉顿时头疼，“你看谁家女儿嫁了人就不跟娘家人来往了？！”
“那不好吗，你不喜欢这种媳妇儿吗？”沈复生端起自己甜得腻人的牛奶，优雅得像端着86年的拉菲葡萄酒，一边晃着杯子，一边托着下巴缓声慢述，“没有别人了，谁都不管他，他就只能依靠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想做什么他都不能反抗……”
林誉捂着脸：“沈复生！不要大清早就在这里传播色青。”
“明明是你思想色青！”沈复生把牛奶倒进嘴里，“不吃了，上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