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cp完结】(17)

梁如琢愣神的几秒,文羚的膝盖不小心磕到了门板,那孩子的脸色刷地白了,条件反射抱住膝盖,有点绝望地看着屏幕上的礼物照片,把手缩进衣袖里保护起来,讪讪地问:“野叔,您生气了吗?”

梁如琢隐约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了一声,靠在厕所隔间的门上,仰起头,喉结隐忍地动了动,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世上没有哪一对亲兄弟天生是互相仇恨的,即使积怨颇深也只是基于孩童时期的争夺思维。但在把这只孱弱的蝴蝶从茧壳里剥出来,看到他辛苦地伸出皱巴丑陋的翅膀那一瞬间,梁如琢恨上了他哥哥。

他要陈宇然去查这个孩子的来历。

对于文羚,陈宇然只知道一些边角的传闻,大约四年前,梁在野叫郑昼彭程他们几位太子党在自己的歌厅里嗨,嗨上头了就想玩儿点脏的,那时候梁在野比现在更不知收敛,那浑货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个干干净净的高中生,给他们一群大男人玩儿。

那天文羚背着画具小心翼翼地敲门,问哪一位是梁在野先生。

郑家公子郑昼搂着一位娇艳欲滴的黑抹胸姑娘,跷腿戏谑地学着他的语气问:“你找梁在野先生干什么呀?”

“我、我舅舅说……梁先生找我画几幅装饰画,还付了二百块钱的定金……”文羚像受了惊吓的小狗,往门外缩了两步,后背撞在了解手回来的梁在野怀里。

在场的几位都笑了起来。

郑昼笑得快抽筋了:“你钱都交媳妇儿手里了啊,二百定金是不是还借钱凑的?”

梁在野看了他一眼,抽了张纸巾擦手上的水,顺便托起文羚的下巴简单打量了一下。

外边下了雨,小孩细软的褐色头发打着绺,大眼睛里装满不安,和宠物市场上待价而沽的满月小狗一样,单纯又害怕地观察着自己没见过的世界。

郑昼把文羚拽过来,挑了杯度数低的:“来点?”

文羚抿着嘴摇头,战战兢兢跑回去躲到梁在野身边,寻求庇护般牵住了梁在野的衣角。

梁在野让人再叫几个漂亮少爷小姐过来,在公子哥儿们的起哄声里把文羚带进了客房。

烟味让文羚警惕地缩到角落里,小心地盯着斜靠在沙发里的梁在野。

梁在野问他:“说吧,怎么回事。”

文羚悄悄用指头卷着画具背带,轻声说:“我想考美术大学,但没有去集训的钱了,舅舅叫我来给您画画……”

梁在野很好奇,什么舅舅能给自己外甥拉皮条,况且他掏了五十万,要找干净小鸭子给兄弟们玩,怎么到小孩儿这就成了二百,这中间商差价赚得也太黑了。

文羚见梁在野不说话,就地坐在地毯上画筒里的纸张拿出来,一张一张铺在梁在野面前,认认真真地向梁在野介绍:“叔叔,这是我的画,您先看看喜欢什么风格,请问是要画壁画吗?画在大厅的话我建议设计成拼接……”

梁在野捡起地上的一幅画看了看,廉价水彩让劣质的纸张起了皱和毛,给他精致出色的画工减了分。

画中是一位戴珍珠项链的夫人。

他卷起那幅画收进自己文件夹里,问文羚集训要多少钱。

文羚说三万,他就给了他三万。

“您是要买那幅画吗?”文羚受宠若惊,他只在电视上看见过这么多现金,惊慌失措地推拒,“用不了这么多的!我不是大师呀……”

梁在野揿灭烟头,跟小孩讲起他的混蛋理论:“那是你的事。我花三块钱买的画就只值三块钱,花三万买的就值三万,这是我的事。”

“……”文羚犹豫片刻,把铺了一地的画一张张收起来,其中有几幅他很喜欢,万分不舍地跟大部队摞在一起,全部送给梁在野,脸蛋红扑扑的,“那这些都送给您。”

比起钱本身,有人欣赏并且愿意花钱买他的作品让他更欣喜。

梁在野懒洋洋地分出眼神施舍给那些画,托腮问他:“你缺钱吗?”

文羚特别欢快地想说现在不缺了,但感觉梁先生可能不想要这个回答,就点了点头。

梁在野说:“我有。”

他扔给文羚一张名片,拿着文件夹起身走出客房。文羚愣了一下,揣起三叠钞票,抱着地上的一摞画追了上去,一边叫着叔叔,一边把画塞到梁在野手上,小声笑说:“这个您忘记拿了。”

他的眼睛很亮,和小女生桌上装满星星的罐子一样,即使被亲舅舅骗出来卖屁股还是能单纯得笑出来——他明明应该带着刀回去捅死那个所谓的舅舅。

梁在野不耐烦地夺过那摞垃圾,在走出那小东西的视线以后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第16章

文羚陷入了长达几分钟的昏迷,梁如琢单手抱着他,打国际长途询问李文杰如何在送医院前急救。

在这期间文羚惊醒了,眼睛里爬上浑浊的血丝,迷茫地盯着抱着自己的男人,在这对五官有三分相像的兄弟之间辨认了十几秒,认清他是梁如琢之后,并没有像在医院里那样放松下来,而是紧张地把手机夺回来,翻翻消息,给梁在野回了个电话。

梁如琢面无表情地插着兜,听着嫂子给他老公报平安。文羚从电话里被训了一顿,这顿饭梁在野吃得不高兴,而且想带文羚回去休息时居然找不到人。

他在文羚战战兢兢跟梁在野通话时,用指尖拨弄他胸前的翡翠环。文羚隐忍地嗯了一声,把外套裹紧了,缩到这个逼仄空间的角落里,眼睛里噙着一层泪膜,小声跟梁在野说这就回去。

梁如琢停了手,靠远了一些。像盯着谈判桌上的一些商业对手一样盯着那个不断发出刺耳言语的手机,脑海里出现了一支会在几天后送给他哥的钢笔。

他想要钢笔。

得到以后他要把钢笔插进小嫂子的身体里,让他像现在这样哭得像只放软的桃。

文羚收起手机,看梁如琢的眼神和看情妇一样,梁如琢平淡地与他对视,觉得小嫂子下一句就会对自己说“我丈夫回来了,你先藏到床底下马桶里”。

“……你别这样。”文羚垂下睫毛,看着梁如琢刚刚拨过自己胸环的颀长的手,把他的外套脱下来还给他,拿着自己弄污的衬衫去洗手台简单搓了搓。

他背后的乌鸦刺青和一些抽打的痕迹就和古代惩罚罪犯的黥刑一样,在瘦小脊背上侮辱且醒目,直到衬衫洗好了湿漉漉地穿回身上,小嫂子才安心了一些,扶着墙,蹒跚走出洗手间。

梁如琢跟着走了出去,为了不引起大哥怀疑,他走得很慢,没与文羚同行。

在踏出洗手间门口的一刹那,小嫂子的身体流星一样从他眼前掠过,狠狠撞在了墙壁上,白衬衫的腹部被印上了半个鞋印,他抱着小腹从地上痛得蜷缩起来,血丝粘在已经完全没了血色的嘴唇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梁如琢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哥能对一个还没走出校门的孩子踹出这么一脚。

梁如琢抱他起来,望向梁在野毫无愧意的脸,缓慢地质问:“他还这么小,你干什么?”

文羚脸色惨白,在梁在野的视觉死角里轻推梁如琢的手:“先放我下来。”

他说完,用力掰开梁如琢的手臂,栽倒在地上,以一个卑微的,乞讨者的姿态牵住梁在野的裤脚。

梁在野停住了脚步,原本他是想从弟弟怀里把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但现在却甩开文羚,用丢垃圾的口吻勾着唇角跟梁如琢说:“治好了给我送回来。我明天下午的飞机。”

小时候他以激怒梁如琢为乐,特意从高年级楼层跑下来就为了把梁如琢的书包甩出窗外,再当着所有同学老师打一架,昭告天下他是婊子的儿子。

就会有好事者跑到主任室,大着嗓门喊着高三的年级第一和高一的年级第一又打起来了,届时高三和高一的年级主任又会因处分谁争吵起来,事情传遍几个校区。

梁在野不止是文羚一个人的噩梦。

文羚就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了空旷的走廊,梁如琢抱他起来,文羚只是拉住了他的手借个力,自己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要是不这么卑微求他带我走,他肯定不放我走,他总把谈判桌上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文羚虚弱地靠着墙,脸颊上的醺红随着他的笑容荡漾起来,“我好像能拥有半天假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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