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词之歌(10)
听完卡斯尔的话,昆廷尴尬得捂住了脑门,“别担心,如果你不想,我们不会说出去,”他对博杜安说,“我们支持你。”
昆廷说完看向卡斯尔,卡斯尔立刻和他一起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Quentin:Girlfriend?
-Baudouin:No.
-Quentin:Boyfriend?
-Baudouin:Not yet.
-Quentin:Ooooooooooo
# My friend has a boyfriend #
☆、10.杏仁之苦
“不能再迷误了,我得停住脚步。这取决于我。”
____________
当博杜安到科尔嘉岛咖啡店的时候,佩特里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由于炎热的天气,博杜安和佩特里已经不再在店外喝咖啡,而是将见面的地点挪进了开着冷气的咖啡店里。
咖啡店里浮动着月季花的香气。博杜安点了一杯巴拿马瑰夏咖啡,瑰夏咖啡有一种类似柑橘属植物的花果味,混合着白杏和凤梨的甜意。他对佩特里说:“我好像就没有比你早到过。”
佩特里说:“我祖父叫我回去帮他剪院子里的花。今天太热,我和祖母说我约了朋友,然后提前溜了。”说着他微微偏过了头,眼角和嘴角都呈现出柔和的弧度,他看着博杜安的眼神里带着隐秘和引诱,“送你一个东西。”
“嗯?”
佩特里从桌子下面拿出一大把报纸包着的大花月季,杏粉色的花饱满得像是一个个茶杯,花瓣繁复得根本看不见花蕊,“我祖母让我送给你,这是她自己种的。”
博杜安愣了几秒,“给我的……?”
“哈哈哈哈,”佩特里对博杜安的反应很满意,他笑了起来,“嗯哼,送你的。我祖母喜欢在葡萄架外的太阳地里放一个水桶,把花泡进去,然后坐在旁边歇着——飘着花瓣的水桶里水光潋滟,暗香浮动,你可以参考一下。”
“哇哦,这算波各亚式的情趣吗?”博杜安接过花束,“谢谢。”
佩特里说:“这是赫恩家的浪漫。”
赫恩家的浪漫是一种古老的浪漫。香草和花是很了不起的东西。当古罗马的诗人维吉尔歌颂爱情的时候,他要让牧人柯瑞东送给俊美的少年满篮的百合花、淡紫色的泽兰、水仙、茴香和覆盆子的果实。当所罗门时代的书拉密女陷入恋爱中的时候,她要和良人一同去看葡萄开花、石榴放蕊。
博杜安问:“我是不是应该回一个小礼物之类的?”
佩特里装作思考了几秒:“喝完咖啡,你可以和我去超市一趟。我祖母让我买一瓶橄榄油,还有黑糖和肉桂粉——她打算做焦糖煎饼。我不会抢着结账的。”
博杜安看佩特里的神情就知道他早就有了安排,“你早就想好了。”
“我一个帅哥自己逛超市,会超级无聊的。”佩特里略显不情愿地说,“但是两个帅哥——比如我和你一起去,就会变得有趣,你信吗?”
两个帅哥——佩特里在夸自己的同时不会忘记带上对方,这就是他自恋的风趣之处。博杜安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那我结账。”
不过不论是开玩笑还是聊天,佩特里不用担心博杜安会生气。佩特里并非口无遮拦之辈,而博杜安不是那种充满禁欲气息和书卷气的学者。他们称得上是两个兴趣相投的人。
佩特里尽可以和博杜安聊足球和艺术——比如博物馆的柴尔德.哈桑姆画展。当然,他们也经常聊无意间提起来的话题——比如中世纪人认为地球的中心在哪儿。其他人怎样认为博杜安并不敢确定,但他敢确定,但丁把地球的中心设置在了魔王卢奇菲罗的屁股上,并且是在卢奇菲罗屁股最翘的那个点上。
佩特里对艺术有着自己的认知,他向博杜安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如果这个世界上有绝对而永恒的真理,那么除了哲学,艺术也一定在寻求这种永恒。然而真理总在人之上,以人的智慧总难以见到这永恒,所以艺术是想为人类偷盗天火而不可得的普罗米修斯。艺术的追求者就如同一个表演死亡的人——表演者越是接近死亡,表演就越是精湛,他表演的顶点就在于他正真死亡的那一刻。艺术家追求艺术和真理有时候就像这个表演者追求自身的灭亡。”
佩特里将艺术比喻为普罗米修斯,博杜安同样用古希腊人物回答了他。博杜安选择了变成水仙的自恋者那喀索斯:艺术家如同那喀索斯,绝对真理显现为水中的倒影,那水面便是艺术。通过水面,那喀索斯第一次发现了自己,他爱上了是他而又不仅仅是他的倒影,疯狂地追求这个影子,但是一旦他触碰水面,那倒影便会因为他手指的触碰而变得模糊。永恒的真理或许就是这样一种难以拥有之物,虽然存在,但是其态缥缈,在形之上,非普通的人力可以获得。
不久之前电影院上映了新一版《抹大拉的玛利亚》,博杜安和佩特里都不想去看,但是佩特里提起了抹大拉——提香、安吉利科、拉图尔等等画家都描摹过这个女人的容貌,痛苦的、忏悔的、流泪的。佩特里很欣赏奥地利诗人里尔克以抹大拉的口吻写作的《Pietà》,博杜安不是很熟悉里尔克的诗,但是佩特里既然提起他,对博杜安来说,这位诗人很快就不会再那么陌生。
喝完咖啡之后,博杜安打算按照佩特里的计划和他一起去超市,但是他没想到佩特里是开祖父的车来的。显然,佩特里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他刚刚才吃了一个朗姆酒蔓越莓冰淇淋。
好在博杜安没吃什么含酒精的冰淇淋,佩特里把车钥匙抛给博杜安,博杜安坐在了驾驶位上。他看了一眼正在副驾驶座上系安全带的佩特里,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两个好像已经认识了二十年,过往那些彼此并不相识的年月都变成了虚假的梦,结束于此刻。唯有现在,现在才是真实。
进了超市,佩特里先去买了他的祖母让他买回去的东西。“要不要买一点坚果?花生、核桃……”他问博杜安,“做坚果碎薄饼。”
“可以。”反正是佩特里的祖母做煎饼,做出来是给佩特里吃,博杜安当然不会有意见。他顺手拿起一罐番茄汁——等佩特里买完坚果,他可以去买一些虾仁,然后做番茄通心粉。
佩特里瞥了一眼购物车。博杜安很清楚购物车里有什么:佩特里的玉米片、啤酒、一盒蓝莓……其中混杂着一包他放进去的通心粉。
“你打算晚上煮通心粉?”佩特里问。
博杜安点了点头,“嗯哼。”
“不瞒你说,我做得超级棒。”佩特里说,“今天我得去我祖母那儿吃饭。不过下次我们可以试试青罗勒酱汁,我有一个秘方。”
“保密?”
“我想想,需要芦笋、松子、青罗勒酱、虾仁、淡奶油,”佩特里挑了一包松仁,抬起头看着博杜安,眼神异常明亮,然后微微垂下眼睫,“还有佩特里的爱。”说完他抬眸看着博杜安,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
“哈哈,开个玩笑,当然不是。”但是不等博杜安反应过来,佩特里接着补充道。“是其他很重要的调料……不能说出来 。”
博杜安抬了一下眉,错开了目光。
“做杏仁薄饼好像也不错。”佩特里转换了话题,他看着货架上的罐装杏仁。低盐杏仁、炭烤杏仁、甜杏仁……
博杜安看见了一罐苦杏仁,这种扁平的、带着纹路的、像是一颗心的、可怜的坚果。他以前听过安徒生写的一篇和苦杏仁有关的故事。故事并不复杂:柜台上有两个小人状的姜饼,其中男姜饼小人的左胸上有一颗苦杏仁,代表着他的心。这两个姜饼小人爱着对方,也都知道彼此爱着对方,然而谁都没有说出来——“如果他们想得到一个什么结果的话,他们就应该说出来才是。”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开口。时间渐渐过去,姜饼越来越干,女小人“砰”地裂开了,只留下心口有一颗苦杏仁的男小人。
不论佩特里在想什么,博杜安都不打算做把爱藏起来的愚蠢姜饼人。他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他要告诉佩特里。到那个时候佩特里会是什么表情呢?他的嘴唇的弧度该有多柔和,他是否不会再那么大胆而直接地望着博杜安的眼睛……
佩特里问博杜安:“你要来一盒吗?饿的时候可以吃两个。”
“不了。”博杜安扫了一遍货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