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去世【CP完结】(4)
“傅秉英?”
那人脸色苍白,似乎要融进雪里。
他没搭话,甚至没多看粟正一眼,就去帮着大姐老公一起重新把那个洞堵上了。
风一停,雪洞里便暖和多了,粟正想起了爱斯基摩人的冰屋,他正感叹物理的神奇,傅秉英突然在他面前蹲下了。
那双眼睛带着雪山的寒气,像飓风的中心,在混乱繁杂的感情中保留了中心的平静。
同样的一张脸,如今看来却像是两个人。
从前的傅秉英是高岭之花,虽然高傲冷淡,却不至于让人感到害怕,如今他却成了泛着蓝光的钢刀,近距离面对着自己时,脸上仿佛带上了一张寒冰铸成了面具,仅仅是无表情就足以叫人心慌意乱。
完全叫人看不透情绪,粟正汗毛倒起,甚至怀疑是低温把脑子冻傻了,不然怎么会变化这么大?这个人跟印象里的傅秉英实在差距甚远。
为了缓解僵硬的气氛,他习惯性地挤出了一个假笑,用自然亲近的语气说道:
“干嘛,老看着我。”
傅秉英沉默着,眼神收敛,站了起来。他心想,粟正真是一点没变,死亡都无法纠正他的劣根性。他总这样,笑着说些语气暧昧的话,让人在脸红心跳中猜疑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有那种意思。
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傅秉英已经不会再脸红心跳了。
怨恨像寒冰一般冻住了他的心脏,他失去了感性却换回了理性。
大姐嚷道:“时间到了,来吃饭吧。”
几人围坐在一起分食半份压缩饼干。
饼干是芝麻味的,粟正第一次吃,觉得味道还行。
傅秉英坐在他身边,吃饭还跟以前一模一样,吃猫食似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吃进去的要完全咽下去了,才再吃第二口。
这个习惯哪怕在这冰天雪地的危难时刻都没变。
粟正知道这是因为他从小家境优渥的缘故,好吃的东西吃的多了也就不会激动,好吃的东西都是你一个人的,那就不必为了抢而快速下咽。
四个人围一个圈,盘腿席地而坐,除了傅秉英大家都是哈着腰,尽量缩在一团保持热量,他却像只高贵的白鹤,背挺得直直的,从细节处高人一等的感觉。
粟正偷偷看他,心中忍不住砸嘴。
真是好看,这气质,跟外面那些野鸡就是不一样。他心里像被蚊子叮了一口,有点别扭地痒了起来,这时,傅秉英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晦暗不清,却一下子叫粟正想起了那三天被厉鬼追赶着夜不能寐的惨况。
他赶紧闭了闭眼,警告自己,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面前的清纯小鹿其实是个内心阴暗、见不得人好的小人,千万别忘了。
“外面怎么样了?”大姐问到。
“没用,我们在雪地里画了个求救信号,但是风雪一来就埋掉了。”大姐爱人说。
“那可怎么办呀!”大姐捏着饼干的手垂在膝盖上:“老刘啊,我们是不是没希望了……”
大姐爱人也叹了口气。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黑夜很快降临,雪洞里逐渐陷入黑暗,世界一片静寂,四个人类在无边无尽的白雪之中,像四只蚂蚁,蜷缩着,挣扎着。
粟正睡不着,他其实特别怕冷,手脚冰凉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入眠。对面的大姐和她爱人相互依偎,小声地交谈着守夜。他看了眼傅秉英,这家伙抱臂端坐,眼睛却是闭着的,这让粟正想起自己高中上数学课的模样。
雪花落下的声音沙沙,雪粒压实的声音咔咔。
粟正在疲惫的压力下,毫无征兆地入睡了。
几个小时后,大姐夫妇和他们换班守夜。六点钟,雪洞里透进来一些光,粟正发现大姐爱人的脸红得不正常,像颗硕大的枣。
大姐睡得正香,粟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推醒她,便将目光投向身边的傅秉英。
“小傅。”他轻声唤道,期望傅秉英会理他,但当对方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时,他的勇气又像退潮一般不见了。
第3章 雪山行 下
此时此刻,粟正充满疑惑。
这里的能看出来的情报很有限——他们四个在同时返程途中一起遭遇了雪崩,福大命大躲到了半山腰的夹缝里,over。
关键的信息,比如自己跟傅秉英是什么关系,比如他们在这之前彼此是否相识,之类的则全然不知。
更无奈的是,傅秉英西伯利亚高原般冰冷的表情叫粟正丝毫不敢靠近,更别说开口试探。
“有事?”傅秉英说。
明明是个普通的问句,粟正却恍惚听出相反的意思。
他没敢回话,只是伸出食指指了指大姐那边。
傅秉英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一眼就发现了大姐爱人的病态。他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在简单地检查后,果断推醒了大姐,又拍拍大叔的脸,强迫他睁眼。
“……小傅啊,时间到了——啊!老刘,你怎么了?老刘!”
大姐把丈夫搂进怀里,迅速地扯下手套,用手背试温度。
“好烫啊……”大姐顿时泪眼婆娑,流出来的眼泪带着丝丝雾气从脸上划过:“小傅,你们带药了吗?救救老刘,救救他……”
“别慌,保持体力,我包里有抗生素。”傅秉英拍了拍大姐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令人安心。
大姐抽泣着连声道谢。
情况变得更加绝望,现在他们丧失了一个主要劳动力,而病人需要更多的食物和水保持体力,这些都是稀缺的资源。
粟正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禁些紧张慌神,到这里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离自己这么近。
“有没有什么我能做的?”他问。
“用你带的杯子装点雪,然后把它捂化,刘叔需要补充水分。”傅秉英道。
一听这话,粟正就有点不乐意,他自己都要冻成老冰棍了,哪儿还有热量化雪啊,但又转念一想,要是因为不合群大家不带他了,那他一人估计很快就死这儿了。
想通了,他就麻利地照傅秉英的吩咐去做。他把装了雪的塑料杯子捂在登山服里,一开始差点冻的他胃痉挛,但没过一会儿,肚子上那块皮肤竟然微微发痒,甚至热了一点起来。
差不多二三十分钟,一瓶比恒大冰泉还洁净的雪水解冻完毕。
大姐扶着老刘,傅秉英给他喂药,完了又给他灌了些水下去。
“大姐,你弄些雪敷在刘叔头上,物理降温。”傅秉英说。
大姐赶紧抹了抹脸上的冰渣子,用手拢了堆雪盖在刘叔枣红色的宽额头上。
此时,天已经完全明亮了,白雪晶莹剔透,像是童话世界里公主的冰屋。然而梦幻的美景之下是大自然的残酷,四个人类蜗居其中苟延残喘。
傅秉英在堆起来的那面雪墙上扒出了一个洞,往外看了看,又伸手试了试,道:“现在是晴天,我出去呼救看看。”
大姐很不放心他一人,忙道:“你一人太危险了,让小粟陪你去吧。”
被点名的粟正心里一咯噔,表情僵在了脸上。
不要啊,他心想,外面比里边更危险吧。
傅秉英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冷淡的表情下藏着一丝鄙夷,道:“放心吧,一有变数我就回来。”大姐还是忧心忡忡,傅秉英又道:“留他在这里重新夯实雪墙吧,我怕外面太阳大了雪会融。”
大姐想了想,这才勉强点头。
“小傅,千万注意安全。你还年轻,好日子在头后呢。”
傅秉英点了点头,钻了出去。
等他走了,粟正才又敢开口。
“大姐,雪墙怎么个夯法?”
这雪洞是他们用雪压实了,垒起来的。原本是四个人的工作量,突然全部落在了粟正身上,他在心中叫苦不堪。
但是弄了一会儿,身体反倒热了起来,几个小时后差不多要竣工了,肚子也饿了。
可大姐还抱着刘叔郁郁寡欢,粟正根本不敢开口提吃饭的事。
他就这么挨呀挨,期待着傅秉英早点回来好进餐。
令人失望的是,直到中午十二点傅秉英都没有回来。粟正在雪壁上开了个小孔往外看,外边天气晴朗,阳光灿金,大地宁静,傅秉英应该不至于遇上什么天灾事故。
他又等啊等,两小时后,傅秉英还是没有回来。
这下,连一直絮叨佛祖保佑的大姐也开始担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