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去世【CP完结】(17)
“粟正……粟正!”耳边传来不和谐的叫喊:“粟正!”
好一会儿过去了,粟正这才恢复视力,他的四肢无力,仿佛被抽去了骨头成了一团棉花,就算被绑着也没有任何痛楚。
不远处傅秉英焦急的眼神落到他身上,那张苍白的脸急得落满了汗珠。
“粟正,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粟正想说自己听得到,但他的两腮像被了剜了去,一点知觉也不剩。他又想点头,但大脑的指令传达给肌肉又花了好久,像是一台老旧的电脑。
“傅……小、傅。”他口齿不清地开口,当声音传回自己的耳朵时,意识突然浪潮般涌回了身体,一股对未来悲惨境遇的恐惧劈头盖脸打在脸上,他的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小傅……呜……”
“不许哭。”傅秉英难免有些眼眶发热:“你要是把人招上来了,少不了一顿打。”
粟正根本不能控制自己,泪水像雨水一样接二连三地往外涌,为了不发出声音他只好咬着下唇,那样子像一只悲怆的兔子,滑稽的很,但傅秉英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粟正,”傅秉英咬了咬牙,还是一鼓作气说了出来:“省着点力气吧。这些人不会按时给你注射的,一旦毒|瘾发作,你要靠自己熬下去。”
粟正一窒,眼角和嘴角以更夸张的弧度垮了下去,泪水啪啪啪地掉在地板上,真像是下雨了。
他们没有得到晚饭。
当夜幕降临时,粟正的嘴里已经干燥地像沙漠了。
窗外的明月光亮,像一盏巨大的白炽灯,照亮了整片大地,唯独遗漏了他们这一方小楼。虫鸣与鸟鸣齐飞,叶色与夜色共融。
足以拿去拍电影的美景被楼下尖锐的吼叫和喳喳哇哇的怒骂破坏得一干二净。
粟正看了眼傅秉英,后者紧皱着眉,像一座瓷白的雕塑,神色悲天悯人。
他们俩都不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了,楼下肉体碰撞的声音代表了什么,心里一清二楚。让他们胆寒的是那些女孩子如同杀猪一样的尖叫,仿佛在花季雨季的年龄里,真的如一头待宰的牲口。
“傅秉英……”
“别说话。”
“……小傅……”
“不许哭。”
话音刚落,一道尖锐的女声像弯刀划破了夜空,紧接着是令人头发麻的哭声、击打声。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粟正还是感到背心发凉,他感到自己身后是一道深得望不见的裂谷,只消稍稍一仰,便会堕入十八层地狱。
恐惧因为未知而放大数倍,一切风吹草动在他听来都犹如死刑前的警铃。
二人胆战心惊地度过了夜晚,几乎难眠,第二日一早那个光头刀疤男往他两头上一人浇了一瓢水,算是喂过饭了。
此时的粟正嘴角干裂,他伸着舌头去舔脸上落下的水珠,但那份量实在有限,不足解渴,粟正望着地板上向前蔓延的一道道水痕,在耻辱与痛苦中低下了头。
现在,他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水喝,粗糙的木头□□这那条吃惯了米其林餐厅的舌头,悲哀像幽暗的鬼火几乎要烧穿了他的灵魂。
他不敢抬头,不敢看傅秉英的眼神,更希望自己就这么死掉好了,这样也不至于要面对发作时生不如死的癫狂。
傅秉英表情冷淡,但内心的动荡不逊于粟正。
他何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呢?
尽管从小父母失职,常年让他孤独一人在家,但物质上从未有过短缺,甚至是相当的富足。
他的生命里有痛苦,却绝非是令人绝望的痛苦——绝望,是没有希望,是在怎么努力依旧原地踏步,依旧毫无进步,是低头受人欺辱,是跪下奴颜谄媚。
优异的生活条件将他培养成一个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男人,也将他塑造成了一个尊严大过天的男人。
他宁愿让喉咙火烧火燎的滚烫着,也不愿低下头舔地板。粟正的屈辱他全部看在眼里,他做不到那样,更没有什么立场要求粟正不那么做。
苟活,还是有尊严地死去。
傅秉英平生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然而命运却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人类的底线。
中午时分,傅秉英毒|瘾发作了。
第13章 特种兵哥哥 中
日头升到最高点,金光普照大地,绿植生机勃勃。
已经被注射过两次的傅秉英,在断药的二天毒瘾发作了。一开始,他只是感觉身体有些发冷,这在热带雨林的高温天气里反倒是一件好事,但很快,他开始冒虚汗,冰冷的汗珠黏在他的背上、脖子上、额头上,想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将豆绿色的短袖打湿,变成深绿色。
然后,他的呼吸也开始紧凑了起来,仿佛心脏和肺开始抗议,血液像黄河水一样在血管里奔腾,氧气亟待吸入。
然而快速地呼吸在不到一分钟就失效了,他的五脏六腑开始出现了抓挠似的瘙痒,脑子里冒出了极深的渴望。
太难受了……
他的指甲扣进血肉之中,疼痛稍稍令他清醒。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抠破的伤口也开始痒了起来,心脏像长了腿在胸腔弹珠似的乱窜,肺仿佛要消失了一般,像一台年久失修的发动机,让养分无法输送至各处。
他的大脑也开始失去协调性,一边是闪烁不定的光线,一边是现实世界扭曲的影子。
“傅秉英!傅秉英!”粟正害怕地挪了挪,傅秉英双眼通红,喉咙里持续发出动物的嘶嘶声,他在抠地板,抠得指甲盖裂开,血迹渗进了木头里。
“有没有人!”粟正大叫:“有没有人啊!”
楼下响起脚步声,没一会儿上来一个枯瘦的缅甸老头,像一把梅干菜,他黑黝黝的眼珠里往里边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就走了。
粟正急忙大叫:“别走啊!他发作了!救救他!”
可老头置若罔闻,下楼的脚步都不抖一下。
哐哐哐!哐哐哐!
一串撞击声传来,粟正扭头一看,原来傅秉英用头在撞床角的四方柱,那柱子就是一根没有打磨过的粗木材,倒刺多,拐角锋利,没几下傅秉英的血就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这让他觉得好受多了。他感到自己身体里有一条长的往不到尾的寄生虫,从他的头顶一直盘踞脚底,虫子一蠕动,他就全身酸痒,只有用撞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才能勉强减少痛楚。
粟正吓坏了。
傅秉英的血越流越多,像数条猩红的伤疤爬在脸上。
这样下去,他要么失血过多而亡,要么因为撞击而脑损。
粟正的脑海里涌现了当年傅秉英给他读《资本论》,哄他睡觉时的模样,暗黄的台灯下,傅秉英的脸泛着象牙的光泽,嘴巴一张一合,犹如口吐莲花,气质超然,模样内敛,却依旧收不住满身光彩。
而那样的一个人,现在却瞪着眼,面如恶鬼。
“……小傅……你别吓我啊……”
只可惜,现在的傅秉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机械得重复着撞击的动作,期盼血流的更多一些,将那条恶心的寄生虫杀死在身体里。
突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力道不大,然也够烦人的。
他用力甩开,没想到那东西又粘了上来。
粟正艰难地挪到傅秉英身边,用牙咬住了他的衣服。可是傅秉英力道太大,像逢牛一样,简直拉也拉不住。
眼见血水流到了地上,粟正再也无法犹豫,他腰上一个用力,半坐了起来,然后猛地撞向傅秉英,将他从床脚边撞开。
傅秉英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手脚被捆,神智又不清,令他再难重新坐起来。
失去了疼痛慰藉的人,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嘶吼了起来,他的泪水顺着血水走过的地方流淌,冲淡了猩红的印记,让那张狰狞如恶鬼的脸显出人的模样。
但很快,他开始以头抢地,后脑勺安危不保。
粟正像一个被砍断了腿的残疾人,一跳一跳地挪了过去,一下子压在了傅秉英身上。
那具身体消瘦,肋骨顶着粟正的腹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像饼干一样碎掉。
傅秉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头发疯一般地左右摇摆。粟正将肩膀伸到了他嘴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他:
“小傅乖……咬我,咬这里,狠狠地咬,咬了就不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