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兄控(10)
“家附近随便逛逛,还能去哪儿。”
徐烁听着宋之楠的语气,那么的无谓,那么的恣肆,仿佛只要自己开心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能发出清甜的橙子味。
可他呢,有没有人替他徐烁想想?
不是橙子味的,从来就不是,宋之楠不在,就连刚出炉的蛋糕都有着呛鼻的酸霉味。
这酸霉味熏得他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一上午的焦虑和恐慌都跟着落了,他徐烁,从不哭的,这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家附近逛逛?哪个附近?我全找光了也没看见你在这附近!”花了全身力气吼出来,他攥得拳头发抖,胸前湿漉漉的校服也跟着无助摇晃,像狂风中被划破的塑料袋,“你骗奶奶和老师,干嘛不把我也骗了?你明知道我会担心,为什么瞒了所有人就是不瞒我!你让我知道你说了谎却不知道你在哪儿!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啊!你干嘛不骗我!让我一上午这么吊着!就这么吊着!”
宋之楠被徐烁一通话吼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说不清,也不好说,看着他眼下的泪,那一滴,滑出脸上一道浅浅的水痕。
“不哭。”宋之楠轻轻出声,指弯从他脸颊揩过,泪钩进了自己的指纹里。
第七章
徐烁吼完,胸腔剧烈起伏,赌气地侧头不让他碰。
“真的就在家附近。”宋之楠伸出另一只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彻底将眼泪擦干,“就在后面那个游乐场里。”
徐烁哑然感受着被宋之楠碰过的脸颊开始急速升温,游乐场,好一个游乐场,亏他找了梅城所有书店,偏偏宋之楠进了游乐场。
突然心底涌起一阵心酸感,游乐场是什么地方?小孩儿爱去的地方,宋之楠早已不是小孩了可却从没去过,自己好歹小时候被妈妈带进去玩过,可宋之楠什么都没有。
宋之楠见自己都已经解释清楚了徐烁仍不作声,好笑道:“不说话?不信?”
徐烁沉默半响,抿了抿唇,讷讷:“为什么去那儿?”
“没事做,随便走走。”
徐烁听完眼眸下瞥,怏怏然模样,宋之楠在糊弄自己,这句话假得堪比荒山涂绿漆,拿来充森林。
宋之楠知道他不满意这答案,于是只能改了口,实话实说。
“心情不好。”
“因为小姨?”徐烁问得直接,他就知道,肯定是因为小姨,因为昨天的事,因为那块玉佩。同时也就说明,宋之楠对身世的事还不知情。
宋之楠沉默半响,“不是。”
“不是?那是因为什么?”徐烁对这个不字是一点也不信,咄咄逼人问:“你觉得她们偏心是不是?”
宋之楠沉默,视线盯着他已湿透的衣服看了半响,答非所问:“怎么弄的?”头发他能猜到,估计是被雨淋湿的,可胸前这一大片可不像是雨淋的。
“我在问你原因,宋之楠你能不能有句真话?”
总是这样,不想给答案就扯到其他事上去,生硬的话题转移仿佛当对方是傻子一样。
可他徐烁是傻子吗?
不是啊,从来就不是,他之所以这么多年聪明人充傻子还不是因为宋之楠需要这么个傻子!
“你想听什么真话?”
徐烁被他打太极的问话方式气煞,我想听什么?问来问去还不就是不想说?
“宋之楠!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忍着!你可以说,不高兴了表达出来!不要这么一声不吭就跑去了什么地方,我问你什么你也别整天就知道嗯、是、好,你可以说不!我知道小姨和童童来了你不高兴,她们偏心,我知道,可她们根本不重要,奶奶从来就没偏过心,你怎么就不知道想想奶奶?”
“还有,先不说她们偏心我这事有多假,我从来只把她们当外人,就连我妈,我也不觉得她是我家人,我的家人只有你和奶奶!”
“就算她们是对我好那么一点,可我呢,我从始至终就只偏心过你一个人,不够吗?”
几番话就像陶瓷罐子里的腌咸菜,多少年了就这样纠缠在罐底,今天总算是一齐全给夹了出来。
宋之楠依旧垂着眸子,也不知道话是否进了耳朵里,伸手想拉他身前湿透的校服。
徐烁一巴掌挥了过去,两人手指的骨节撞出咚的响声,“不就是一块玉吗,我给你买。”说完也不再看他,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十米,身后一点脚步声也听不见,徐烁只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儿,其实心中是等着同伴能分一半棉花糖的,可没承想人家根本没这意思。就像此刻后边,宋之楠正拿着棉花糖,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追上来。
越想越气,徐烁决定不馋着棉花糖了,快步离开。
硕大的教学楼伫立在黑暗中,随着铃声的响起,矩形窗透出的亮白光线一格一格暗灭,直到整个校园只剩低矮的昏黄路灯依旧坚守。
五分钟前徐烁说的一句“我去韩意家了”仍在耳边回荡,宋之楠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徐烁不在,说是去韩意家了,但到底去没去宋之楠无法得知。
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数来差不多已经快五天了,这五天徐烁晚上就没回过家,白天也没和自己说过话,明明就是近在咫尺的同桌,可一天下来唯一的交流就是晚上分开前的那句我去韩意家了。
才五天,宋之楠就快要听烦这句话了,不仅是厌恶这六个字,更厌恶的是回家后待在书房耳旁再也听不到熟悉的念叨声。
习惯是真的挺奇怪,它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厌闹天性,让人有一天出现再也听不到某个声音会恐慌的情绪。
红绿的灯光像是被人刻意调高了锐度,闪得人必须用力觑眯着眼才能忍受这份极端的刺激,耳边充斥着爪耳的电子音,跟着上上下下的不仅有哆来咪发,还有一具具凸出骨架的肉色。
徐烁神情冷淡地站在一旁,视线像是落在了舞池里摇晃挤擦的众人身上,又像是飘忽着什么也没看。
这间酒吧属于韩意他哥,已经做了许多年,在这条街上算得上数一数二有来头的酒吧之一,装修品位高,服务人员话术巧,除此外,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酒,甭管多少年前的,都能给你整出来。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道上混得开,无论是擦着黑走还是擦着白走,都能走得通走得顺。
等过了今天晚上,徐烁数来就已经在这儿工作五天了,虽是高中生一个,但他读书读得晚,上半年就已满了十八岁,比他大的宋之楠更是去年就已成年,之所以还在读高中不过是因为小学时生了场大病,休学一年,后来奶奶就脑子一转干脆让两孩子读了同一年级的同一个班,想着兄弟之间能有在一起读书的机会,相互帮扶着说不定会更好。
不过就算没成年也不是问题,有定规则制止的人势必就会有钻空子坏规矩的人,更何况徐烁还有着坚实的裙带关系在里面,韩意他哥韩时章,徐烁是认识的。
不仅认识,还跟着韩意叫了好几年的哥,熟得不行。
所以徐烁来这一趟,与其说是兼职挣钱替宋之楠买玉佩,不如说是跟着韩时章学些以后做事能用得到的东西,提升眼界的同时也提升能力。
徐烁被韩时章带着在酒吧处理里里外外的事,五天里见了不少人,看他怎么管理酒吧所有的工作人员,无论是经理、酒保、服务员还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公主”们,上上下下都要处理得妥妥贴贴。
店里的酒都不是便宜货,如果有人想仗着职务挣些油水,也必须得有敏锐的观察,发现一个便杀鸡儆猴、严惩不贷。
几天观察下来,徐烁发现处理这些事必须得果决有立场,说一不二。
一推一拉,对内是推,推员工,说句不好听的,既然拿了工资就得承受严格压迫;对外是拉,无论黑白,人多建立的关系网络才不会一剪就断,因此得拉,往近了拉,拉得越近才能越紧。
“徐烁!”韩意招手,徐烁回神走了过去,看眼手机,原来已经到了下班的点。
“回吧,我哥都回了,这时间点也不会出乱子,没必要一直盯,不是还有副经理守在这儿吗。”
今天副经理有事不在,不过徐烁还是有点犯困地点了头,这一星期过去作息都混乱了,也不太敢回家,宋之楠每晚看书写作业对环境的要求极高,一丁点儿吵都受不了,这也是为什么徐烁工作完就直接睡韩意家的原因,离得近两家关系又熟,奶奶听说他去韩意家睡向来不会说什么,老一辈人的思想就是这样,男孩子野一点没关系,或者说就是要野,越野越好,性子野才不会在外边儿受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