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兄控(19)
他保证自己以后再也不动宋之楠一根头发!今天必须得跑出去!离开徐烁!以后看见了也躲得远远的!
是他糊涂了!这种疯子一开始就不该招惹!
但这显然已是不可能,徐烁从他神情中看出意图,先一步将人踢倒在地,笨重的身子因僵硬而动弹不得。
“不流血,怎么可能让你流血。”徐烁念念有词,拳头挥了下去,避开脸一拳比一拳狠,全是不伤及性命但又会痛的地方。
“流血只是看着吓人,不痛。”他继续说,“不痛怎么让你长记性?”
董让每挨一拳都会强咬住牙槽,浑身反骨让他永远也不会在徐烁面前因疼痛而呻/吟嚎叫,即使他已被恐惧淹没,即使他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徐烁面前他的确是弱小的。
直到挥拳的力气耗尽徐烁才放过董让,此时的他已因疼痛蜷缩在地。
徐烁见他一动不动轻轻踢了一脚,“死了?”
董让像是呸了一声,半响后才嗫嚅出一句话,“咱俩以后两清。”
徐烁神色依旧地沉默半响,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跨出一步后又回身,站在他面前,指腹从自己脚踝处的伤口上抹过,血迹被晕开在皮肉上。
“希望你说的两清是真的两清,别想着再报复。”徐烁沉声道,指了指自己脚踝,“还有,如果你敢闹到老师那儿,那这伤不是你划的也必须是你划的。”
董让还以为他特意转身为了什么,原来就是这,辨不出讥讽与否地笑了,“徐烁,我发现你对自个儿是真狠,特别是在宋之楠的事上。”
徐烁没作声,最后扫他一眼后离开。
第十四章
回到梅一时正好是晚餐时间,徐烁扯了几张纸去水池处理脚踝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成一块块,红油漆似的贴在皮肤上,隐隐约约地掩盖在校裤下,走动时随时有暴露于空气中的风险,更不要说坐在椅子上,裤腿崩得直直的,更是一览无余。
徐烁正想着用个什么法子掩饰一下,这伤最好不要让宋之楠见着。
四周看了眼,摸摸裤兜又摸摸校服口袋,没什么东西能遮这么长条血口子,正想着要不回教室再想办法,身后传来影绰的脚步声。
估计自己挡住水池了,别人没法用。
徐烁将沾了血渍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朝一旁挪了几步。
人形的阴影投射在微带水光的白色大理石上一动不动,亮白上印有来来往往的乌黑脚印。
徐烁感到奇怪,怎么自己都让位了还一直站旁边?
要用就用啊,这不是没挡着了吗?
徐烁专注于自己的脚踝,又朝旁边一挪:“你——”
“怎么弄的?”
……
宋之楠!
徐烁听到声音魂差点没给吓出来,再一转身声音和面容全对上号了,凑成个完整的宋之楠。
“你怎么……你没吃饭啊?”徐烁下意识挡了一手,然而这种讳饰显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宋之楠了解徐烁就像了解自己,眨眨眼就能猜出来你十个字里哪几个字是违心的。
“怎么弄的?”宋之楠问了两遍,拿开他挡在伤口上的手。
徐烁知道这种情况是不可能瞒下去了,但也没必要把董让的事说出来,反正已经解决,说了也是徒增烦恼,“走路没看清,划拉在木板上了。”
宋之楠注视着他的伤口,指腹碰了碰周边尚好的皮肤,没揭穿也没点破。
梅一整个校园设施都是完备安全的,哪会有木板可以划拉出这么长的口子?齐整的地面绿化的草地,来个平地摔都不见得会伤成这样。
“确定要骗我?”
徐烁蹙着眉,终是妥协:“钉子划的。”接着又补充,“和董让有点矛盾。”
宋之楠触碰他脚踝的手倏然一顿,立起身子,“去教室等我。”说完也没等徐烁给出反应,快步离开。
徐烁见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不知道是要干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回教室等了几分钟,周遭有吃完晚饭的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调侃的话语或是互相姗笑,打打闹闹间透着属于学生的书香气,徐烁头一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的确格格不入,校园这么白炽的地方,他站里面就是独一个黑色,好像除了等宋之楠就没其他事可做了,无论是何种形式的等,就这么等着又快过了个三年。
“收书包,去医院。”宋之楠回到教室后立马吩咐徐烁。
“干嘛去医院?”徐烁见他一本一本地把书塞进背包,心里一揪,愣怔问:“你怎么了?”
“是你,不是我。”宋之楠指了指他的脚踝,“得去医院打破伤风,已经给老师请假了,我陪你去。”
徐烁听完放松下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差点吓得他一身冷汗,忙拉住宋之楠,“这点小伤,擦点碘酒就行了,你还是老实待学校上课吧。”
宋之楠丝毫没动摇,将他书包放在课桌上,“赶紧。”
犟不过,徐烁只能依了,收了书包两人出了校直奔医院。
打完破伤风直接回了家,晚上的四节晚自习两人算是翘掉了。
徐烁一路上絮叨了好一会儿,依老刘的话说就是,这四节晚自习放宋之楠身上可是好几个钟头,转化了那可就是好几分,高考时候压的那可就是好几万人呢。
“要不咱还是回去上课吧?”徐烁直念叨到小区门口,巷子中如冰渣子似的凉风刮来也没能堵住他的嘴,宋之楠一路只是沉默地听着。
等了会儿电梯,见一直停在某个楼层没动,两人决定走楼梯回家,好在楼层不高,就当是冬天锻炼身体了。
两双运动鞋踏在大理石上只有闷闷的响,徐烁走在宋之楠前头像个开路人,每层的小窗口倾泻而入的光线像是施舍,连个破瓷碗也无法装满。
常年没人走过的地板被惊起一层灰尘,快要糊住人眼,楼梯一阶一阶的,甚至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落脚。
徐烁走得越来越慢,愈来愈缓,直到停下。
因为,听到了两道声音。
女声。
一个苍老一个却带着少妇的尖利,泥巴与腐烂青苔的碰撞,像是快要吵起来,锅子与锅铲叮叮当当似的。
一个是奶奶……另一个,或许是自己妈妈?
但这只是徐烁的猜测,后者他已不太熟了,光听声音怕是辨识不出。
身后的宋之楠也跟着停下,不算亦步亦趋,但两人都默契地没说话。
“没多久就要过年了,餐馆得放假,有将近半个月没钱进账。”奶奶的声音传来,“你做妈的再怎么说也有责任,孩子们都在上学,撒手可以,没说不让你撒手,但钱不能不拿!”
“说了没钱!没多久我可就要结婚了,哪儿来的钱给他们!您儿子留给您的钱难道还不够用?找我要?我难不成到天上替你找神仙要去?”
奶奶听她说结婚就来气,据说二婚对象还是自己儿子在世时就勾搭在一起的那个烂腿!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你看看全天下有谁是像你这样当妈的!”
“行了行了!”女人用力过度的喉腔嘶哑声刺得耳膜一颤,“我今儿来就是找上次掉这儿的丝巾!没找到我就得回了!没功夫听你一老太婆在这儿叨叨叨!我还是那句话,您儿子的钱您要是只给您亲孙子花那一定是够的!宋之楠不死就行,难不成还金衣银裤地供着不成……”
后面的语句全模糊了,女人尖利的声音在宋之楠的耳朵中如墨汁入清水,变淡、再变淡,直到沉寂无踪。
随后还有更过分的话,但只有三个人能听见,奶奶,那女人以及徐烁。
而他宋之楠此刻唯一能听到的只是嗡嗡声,仿佛放了个海螺在耳边。
其实不是,是徐烁带着暖意的手弯成了半圆,堵住他的听觉,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堵住真相,到底是谁在掩耳盗铃,可能是所有人。
“有我在,宋之楠,我会一直在。”徐烁确定宋之楠已经听得一清二楚,所以此时除了说这句话就只剩下无措。
瞒了这么久,瞒得好像所有人都在受委屈,结果还是被戳穿了,像颗装了彩纸的气球爆裂在半空中,而他除了在惊吓中愣怔地望着已别无他法。
心脏咚咚咚地跳着,有拳头正从内而外锤他胸腔。
徐烁不敢再作声,他承担不起宋之楠可能说出口的任何带有拒绝性质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