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这倒不是自恋。
他很清楚,如果这世界上有谁能让裴知逸敞开心扉,那应该就是自己家这四口人了,裴知逸的亲妈也算一个,但可惜远在国外。
他一想到这里又有点舍不得,裴知逸一个人在那空落落的别墅里,只有院子里的灯火璀璨热闹,他想想就心疼。
他拉住裴知逸的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外婆家得了,我外婆又不是不认识你。小时候还一起住她家过呢。”
裴知逸笑了下,觉得沈眠这时候又不糟心了,还格外乖巧懂事。
“你们好不容易去陪外婆几天,带着我算怎么回事?”裴知逸摩挲了下沈眠的手腕,“去玩吧,学校见。”
沈眠也扣着裴知逸的手指,总觉得要再说点什么,但是看见裴知逸的眼睛,他就知道裴知逸不会答应的。
他家里裴知逸随时可以进出,但是他外婆毕竟不是裴知逸的外婆。
他想到这里,心里又有点烦闷,对他来说,裴知逸早就是家里的一份子,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想把裴知逸排除在外。
可是事实上,裴知逸有自己的家庭,与他终究只是朋友,邻居,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
“算了,反正我也说不过你,”沈眠丧气地嘟哝一声,“我回去了。拜拜。”
他拎着书包走了,南湖巷很短,当他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裴知逸还站在那棵木芙蓉下。
他又挥了挥手,裴知逸才离开。
可是沈眠也没有马上进去。
他看了一眼自己家隔壁的那个院子,那是裴知逸的家,裴叔叔没有把这间房子卖掉,所以现在里面没有人住,只偶尔会有园丁和家政来打扫,因此院子里总显得冷清萧索。
可是从前这座院子不是这样的。
在裴叔叔跟于阿姨还没有离婚的时候,这院子也很热闹,那棵参天的香樟树下有个秋千,他妈经常抱着他来串门,他就跟裴知逸一起荡秋千,准确说是他玩,裴知逸看着他。等玩累了就跑到各自的妈妈身边,要求吃晚饭。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栋再也不会亮起灯光的屋子,和已经没了秋千的香樟树。
沈眠叹了口气,进了屋子,他有时候其实会很不应该地,升起一点对于裴叔叔跟于阿姨的埋怨。
其实他不介意他们两个离婚,成年人想分开并不需要谁的允许,走过一段路,散了也就散了。但是为什么他们离婚以后,一个搬去了国外,一个只顾着做生意,谁都不来陪陪裴知逸。
他甚至想说,如果你们真的不要他,就把他给我吧,我会对裴知逸好的,我们一辈子都是好兄弟,我会永远陪着他。
可这终究只能是停留在脑海里的幻想。
裴知逸远比他成熟理智,早就不需要他照顾了,只是他单方面还会放心不下。
沈眠推开了屋子的门,他爸妈跟沈妤都在,都坐在沙发上聊天,沈妤新买了一个帽子和包,正在让爸妈看好不好看。
沈眠往沙发里一坐,他爸就递了一个汉堡过来:“吃不吃,我自己做的,你妹妹嚷着要吃。”
沈眠接过来,说道:“爸你是哆啦a梦吧,我正好要吃夜宵。”
他爸很得意:“你爸我可不是只会忙事业的男人,家务也是一把好手,不然怎么娶到你妈。”
他妈本来在看电脑,听到以后不由笑笑。
沈眠吃着汉堡,看他爸跟他妈腻腻歪歪地眉目传情,觉得牙都要酸掉了。
他一直看着他爸妈这样鹣鲽情深长大的,所以他对于恋爱,组建家庭,抚育子女会有种本能的期待,因为这在他的印象中,这都是很好很好,也十分幸福的事情。
只是他现在毕竟才高中,对未来没有一个清晰的规划,所以这些事情就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浅浅地留在心里。
第二天一早,沈眠就跟着爸妈去了外婆家,整个国庆都准备在外婆那儿度过了。
他外婆家在隔壁城市,离他们家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沈眠跟沈妤一下车,就被守在门口的外婆热情地拥抱和掐脸蛋。
但是他没想到外婆家还有客人,是个比他大了几岁的男孩子,坐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面写字,人很高,轮廓深邃英挺,皮肤微黑,看着有点酷酷的,笑起来却意外地开朗。
“你好,我叫徐远樊。”那男生笑着对他伸出手。
沈眠就也把手伸过去,心里却很计较对方的手比自己大一圈,衬得他很瘦弱。
“我叫沈眠。”他说道。
经他外婆介绍,沈眠才知道这男生是跟外婆学书法的学生,关系很亲,这两天放假,就来外婆这儿上课加游玩。
“远樊是s大的学生,”外婆给他俩介绍道,“比你大几岁,学习很好,你们应该能玩得好。”
沈眠就对徐远樊笑一笑,他对这人没多好奇,只是有种本能的礼貌,倒是沈妤这小花痴,在他旁边偷偷哇了一声。
“好帅哦。”沈妤小声跟他咬耳朵。
他故意问沈妤:“那你不要小裴哥哥了?”
沈妤大手一挥:“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当然都要。”
沈眠差点笑劈叉,撸了一把沈妤的头发:“你怎么就成年了。你今年才十五好不好?”
沈妤不理他,很快就跟着外婆去逛街了。
外婆最喜欢给小女孩儿买衣服,每次沈妤来,都要买上好几身。
沈眠不爱逛街,宁愿在家蹲着。
他爸妈也要去拜访他妈认识的朋友,也开着车走了。
这下子可好,屋子里就剩下沈眠跟这位刚认识的徐远樊。
他俩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沈眠先开口,客气道:“你字写的不错。”
徐远樊噗嗤一声就笑了,因为沈眠明显一副没话找话的样子。
“还行吧,跟你外婆学的,但是没学到她十分之一。”
沈眠心想,那不是肯定的么,我外婆可是书法家,可厉害了。
但他嘴上还是保持了足够的亲切:“没事,我觉得很好了,我的字像狗刨一样,外婆都没教过我。”
“为什么?”徐远樊有点好奇,外孙不应该更加近水楼台先得月么。
沈眠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小时候不想学,外婆给我一支毛笔我就掰一支,掰了十来支以后她打了我一顿屁股,就放弃了。”
他到现在还记得外婆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
徐远樊笑起来,笑得很不收敛。
沈眠觉得有点丢面子,不乐意说了,但是徐远樊却道:“我跟你也一样,我爸下棋很厉害,从小就教我,我不想学,就把所有棋子扔河里去了。”
沈眠挺惊讶的,因为徐远樊一看就很聪明的样子,跟裴知逸一样,都有种学霸的气势。
“还真没看出来……”他嘟哝道。
徐远樊笑道:“这有什么的,我小时候已经是让我爸操心的比较少了,等我上学了,他才头疼,三天两头打架请家长。”
沈眠更震惊了。
不过他看看徐远樊结实有力的手臂,又觉得不太奇怪了。
毕竟一看就很有力气的样子。
他捏了捏自己的手臂,羡慕道:“你看上去就很厉害,我打架就不行。都靠我发小救我。”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聊起来了。
徐远樊这人挺有意思,他确实很学霸,不然也不会能上s大,沈眠问点什么都能回答出来,还能指导沈眠写作业。
但他又显然不是那种乖乖牌式的好学生,打架逃课样样不落,高中毕业就自己一个人去西藏待了一个月,回来皮都晒掉一层,之后大学就更是天南海北地跑,几乎不着家。
沈眠越听越起劲。
其实他除了学习不行,哪儿都挺乖的,听徐远樊有这么多好玩的经历就很羡慕。
等听到徐远樊会散打,他哇得一声,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崇拜。
等到晚上徐远樊回家的时候,他已经跟徐远樊很熟了,还让人家明天再来玩。
徐远樊看着他直笑:“你怎么跟小狗一样,这么容易跟人亲。”
沈眠不高兴了:“你不能这么说我。我不喜欢。”
其实裴知逸也说过他像小狗,但是他就不介意。
可是徐远樊说他就不爱听,觉得伤面子。
徐远樊更乐了,他觉得这小孩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