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81)
“也结束了。”叶时见立马接了一句。
方束海意味深长地斜眼看他:“我怎么那么不信。”
“切。”叶时见逞强,“我要是跟林鹿再有什么,我就把微信名改了。”
“改什么?”
“小贱人。”
“你现在也是这名儿啊。”
“啧。”叶时见在空中比划着,“不是那个‘见’,犯贱的贱。”
方束海拖着尾音长长哦了一声,懒得理他:“真有魄力!”
刚刚王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叫他不要去打扰张修远,满肚子疑惑无处宣泄。王局、赵瑞明以及方束海他们想要做的无非是找到Sep的上游来源,捣毁制毒贩毒组织,至于源头是九月还是什么六七八月,对他们而言都没有什么不同。所以他们对八年前案件的调查对九月的调查也只是基于现在破获Sep案的前提条件,至于与本案无关的事,基本也就点到为止。
当年卧底是谁,杀了左川的人是谁,为什么会出现两个九月,这并不是他们的重心,而且也不想在尘埃落定多年后再节外生枝。更何况卧底反水这样不光彩的假设,一旦提起就必须要有结果,但这个结果是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不一定。
死了的英雄远比活着的叛徒要有价值。
叶时见不是不愿意相信英雄,只是被这个世界欺瞒了太多,他不得不揣测更恶意的可能,卧底这一环无论如何都跳不过去。左川身上的刀伤是蝴/蝶/刀所致,这自然会让人下意识联想到九月,可会耍蝴/蝶/刀的可从来不是只有九月一人,且不论同时出现在别墅里的人都握着这玩意儿,之前冷辉耍得也他妈挺像模像样。而左川真正的致命伤是枪伤,谁开的枪?当时现场出现过谁?
他出发Y省前的那一次会议,张修远讲述了案件的前因后果,除了为破获Sep案提供线索,更在于敲打提醒自己,身边住了个恶魔,你的处境万分危险。
市局门口停了个红薯摊,叶时见不饿但还是买了一个,甜到是挺甜,就是又干又噎,咽一口得狠捶三下胸口,跟派出所门口的红薯摊差远了。一晃又周五了,快两个礼拜没去所里报到,年底的优秀警察看来是没戏了,靠,缺勤扣款,奖金泡汤,今年真鸡儿难。
叶时见赶忙取消了手机上的网约车订单,抠抠索索冻手冻脚地往公交站走,买车的事儿还是排到明年吧。他掏出手机刷码的时候恰好看到沈心之的消息跳出来,说是后天周末她生日,在家聚一聚,叫他准时参加。
热闹热闹也不错,叶时见回了个好,一到家倒头又睡着了。老这么病着总不行,王局赵队说的有理,还是得把伤养好了才行。
身体的伤容易康复,心呢?
停停停!不许想!叶时见立刻阻止自己的思绪往林鹿身上飘,可有时候事与愿违过犹不及,现实多克制梦里就多荒唐。在睡了两天两夜后醒来的某个黄昏时刻,叶时见终于没忍住又大哭了一场,反正没人看到,哭呗,丢脸也就自己知道。哭完之后体温居然神奇地降了下去。
男儿当自强,对镜贴花黄。他熟练地拆换头上和大腿的绷带,不过几天没照镜子,整个人竟难看成了这副模样,这下不但奖金保不住,怕是公安系统第一帅哥的位置都要交出去。
赔了夫人又折兵,真操蛋。
鉴于晚上要参加妹妹的生日宴,叶时见还是心不在焉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家里只有林鹿留下的一顶灰色毛线帽,一周前他戴着这顶帽子牵着林鹿去见了父母。
林鹿说会给他一个家,林鹿说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林鹿说要带他去流浪,林鹿说他喜欢他。
句句当了真,每每都是假。
都是假的吗,林鹿,都是假的吗?
低估了H市周末的晚高峰,在沈心之把手机打没电之前,叶时见终于从公交车上挤了下来,拎着的礼物盒都快变了形。他不懂女孩子喜欢什么,连礼物都是李文鹦买好了直接寄到家里的,是一只阿玛尼满天星石英腕表。
“怎么来那么晚。”沈心之等在电梯口迎他,摸了摸额头,“怎么还那么烫?”
“公交上挤的。”叶时见把礼物递给她,听见屋子里传来的笑声,“人挺多啊。”
“就几个大学同学和同事。”沈心之推开门,转身问他,“你干嘛不打车来,伤都没好呢。”
叶时见笑了笑没说话,他一边解围巾一边往里走,客厅里热气腾腾火锅飘香,一片烟雾缭绕中,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这是我哥!”沈心之大方介绍他,“你们应该都见过。”
叶时见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有。
“哥?”沈心之推了推他,“别站着呀。”
叶时见喉结滚动,哑着嗓子问:“林鹿……他怎么也在?”
沈心之笑着,有些害羞:“可巧了,我在超市遇见他,刚好同事们都在,那我还能让林老师跑了不成!”
巧?我可去你大爷的。
林鹿抿了一口橙汁,若无其事看他:“好久不见,叶警官。”
第68章
只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眼前,一周前他们还亲密无间,把彼此当成世上最重要的人。叶时见隔着两个位置坐下,像陌生人一样。
林鹿跟他打完招呼后又开始专心致志地涮毛肚,偶尔跟旁边的女老师说笑几句,二人刻意又自然地避开对方的目光,有种天衣无缝的默契。沈心之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林鹿的光临已叫她兴奋得找不着北,哪还能再顾上其他。
席上就他们两个男的,无疑都成了焦点,尤其知道叶时见就是破获丁繁星案的警察后,更是被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头晕目眩,最后他不得不搬出案情机密不得外传才算缓了口气,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束手束脚。
“哥。”沈心之冷不丁把话题一转,“你围巾织得怎么样了?”
“……”叶时见在余光中看到林鹿愣了一下,视线好像也跟着看了过来,他咬咬后槽牙,不以为意道,
“什么围巾,我压根就没织,娘们唧唧的玩意……”
林鹿扯了扯唇角,低头干下一杯饮料。
再待下去就要窒息了,叶时见放下筷子又干坐了五分钟,最后假装看了眼手机,借口说是临时有点事,得走了。
他没喝酒,却比醉了还难受,心口闷着疼,胃也不舒服,就好像五脏六腑都拧巴到了一起,最后手不是手脚不是脚,连怎么出了门都不知道。楼道风很大,他裹紧了羽绒服,透过狭窄的视野看到电梯从一楼径直升上来,最后向两边打开。
他跟逃兵似的躲进去,匆匆忙忙按下1,最后双手插进口袋里瑟缩到了角落。电梯门缓缓收拢,却在关上的那一刻突然“叮”一声反向推开,叶时见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到林鹿信步走了进来。
太狗血了吧。
他们一左一右占据着电梯的两个角落,隐约还能闻到火锅的油腻味儿,时间顿时变得无比漫长,几秒钟都像一个世纪。顶上的数字飞快跳动,滚到2的时候叶时见稍微动了动,他想好了,等电梯门一打开他就头也不回地钻出去,留一个潇洒的背影给那个混蛋。
叮。
一楼到了,叶时见还没来得及动作,却感觉脖子一紧,紧接着整个人失了重心。林鹿拽着围巾把他拉过去,然后吻了他一口,一触即收。
“我送你回去。”林鹿说。
“你有病吧?”电梯门应声而开,外面等着嬉闹的一家三口,叶时见只能把脏话咽了回去,气不过狠狠捶了他一拳。
接近零下的气温将二人的关系降至冰点,叶时见腿上有伤走不快,从背后看着反而还有些滑稽。林鹿不由分说地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对面停车场拖,叶时见条件反射地想要反抗,但转念一想,也许是个机会。
他把林鹿按在车门上,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会来?你有任何事都冲我来,沈心之什么都不知道,你想对她做什么!”
“哼,”林鹿轻嗤一声,“你以为我是因为她?”
叶时见动了动嘴唇说不出话来,因为谁,不言而喻。
“围巾呢?”林鹿挑挑眉,“你给我织的围巾呢?”
“滚你妈的。”叶时见推开他,“真把我当傻子呢!”林鹿掸了掸揉皱的衣领,笑着跨上车,叶时见深呼吸平复好错杂的心情,这才一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