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围(5)
“警告信?”槐序皱了皱眉,打开看了一眼,“分手了吗?”
“分了。”叶时见把半个苹果扔进垃圾桶,“我得罪你了吗?”
“不是我写的。”槐序一脸无辜。
“那你那么高兴?”
“我替杨叔叔高兴。”槐序说,“你可以安心学习了。”
“肯定是你写的!”叶时见气不过,又挖出一个苹果啃起来,因为咬得过于义愤填膺,苹果汁还不小心溅了出来。
“不是我。”槐序继续否定,脸不红心不跳,“我没上过学,不识字。”
叶时见都无语了:“你不识字你刚打开看什么?看完就问我是不是分手了?”
“我猜的。”
“那你今天还去书店看书?”
“我看连环画去了。”
“你他妈!”叶时见疯了,“骗子!”
槐序抿嘴笑了笑,那是叶时见第一次看到他笑,他说:“分了也好,你那个男朋友因为这么一封信就跟你分手,也没多喜欢你。”
叶时见其实并不伤心,就像那次打架的时候苑彬丢下他跑了,他也没觉得失望一样,苑彬没多喜欢他,他也没多在乎苑彬。但谈恋爱终归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旁人来指手画脚。
“你很喜欢他吗?”槐序问。
叶时见想了想,回答道:“比普通同学朋友多一点喜欢吧,他跟我表白我就同意了,还没来得及培养感情就被你拆了。”
槐序微微扬了扬唇角,又问:“你们上床了吗?”
高中生的恋爱止步于牵手拥抱,突然抛出“上床”这两个成年人专属字眼,叶时见一时震惊不已,连苹果都忘了嚼,槐序被他的神情逗乐,换了个问题:“那接吻了吗?”
“没,我这个月才过了十七岁生日呢。”叶时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回答他这些问题?!不过出于男孩子某种奇怪的胜负欲和虚荣心,叶时见又补充了一句,“本来已经打算国庆的时候把接吻提上日程了!”
“怎么提上日程?”槐序走到洗漱台,一边刷牙一边问他,叶时见换了几个电视台都没想看的节目,于是按下开关回了房间,路过浴室的时候才打着哈欠回答道:“看个电影约个会,等夜幕降临的时候带他到湖边看看月亮,气氛一到就直接上!”
叶时见拿过枕头条件反射躺到沙发上,睡下之后锤了自己一拳:“淦!这该死的自觉!”后面的嘀咕槐序没听清,他刷完牙回屋,看着窗外问:“义务教育不学地理科学吗?”
“学啊,怎么了?”叶时见没明白,但总觉得对方是在下套。槐序关灯躺到床上:“都阴历月底了,明天你赏个屁的月亮。”
“……”果然,叶时见咬咬后槽牙,“你不是没上过学吗?”
“常识。”
叶时见不想说话了,但也并不是很想睡觉,膝盖一下一下跳着疼,其实疼痛感并不强烈,但总忍不住叫人分心。原本计划好的美好假期一瞬间泡汤了,老杨叫他带槐序四处逛逛,现在想来也不是不行,总比自己一个人对着单机游戏和一堆卷子有意思。
按部就班了许久的生活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从最初的排斥不爽到现在苦中作乐,明明这个来路不明的臭小子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还搞得他身心俱伤,但叶时见竟然有了种久违的慰藉。
太久没有这样吵闹的生活了。
楼上的婴儿睡醒了,断断续续的哭声透过天花板传进来,叶时见翻了个身安静听着动静,不知哄了多久那婴儿才又沉沉睡去,喧嚣渐止,他却毫无半点睡意。
槐序也没睡着,听着叶时见翻来覆去的动静,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在想什么?”
“你没睡着?”挺意外,叶时见索性半坐起来,看着床上那一坨破罐破摔说,“在想我被你拆散的kiss。”
为了装逼还特意拽了个英文。
床上那一坨动了动,槐序掀开被子径直朝他走过来,逆光中那张脸有种别样的慵懒好看,叶时见刚想问他是不是想打一架,槐序突然弯下了腰。
嘴唇上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很软,很轻,一触即收。
“好了。”槐序转身回到床上,“赔你了,睡吧。”
叶时见足足愣了一分钟,然后跟装了弹簧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操!老子初吻!!!”
“知道了。”槐序把头往被子里一闷,再没理他。
这下好了,最后一丝睡意也没了。
叶时见气急败坏地披上毯子冲到客厅,气呼呼地看了一晚上回家的诱惑。
第4章
天亮的时候眼皮终于抬不住了,叶时见心里窝着一团火,看着沙发就来气。
无论如何要把床抢回来!
他抱着毯子一鼓作气冲回屋跳上床,槐序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醒,下意识往他肚子上就是一脚,叶时见半个身体跌出床外,正要反击,脖子猛然一紧,槐序竟然用脚制住了他。
“你发什么疯!”叶时见破口大骂,槐序这才算清醒过来,喘着气放开他,似乎是被吓理一跳,声音都有些颤:“你不睡觉发什么疯?”
“我自己的床!”叶时见硬挤过去,“我!睡!我!自!己!的!床!”
看着弱不禁风的一个人,下手,不对,下脚没轻没重的,肚子连着膝盖一块儿疼,叶时见都快委屈出眼泪来了。槐序没法只能往边上让了让,揉着太阳穴问他:“你非得挤着我吗?”
叶时见翻身把被子压在身下,大字型占着床中央叫嚷::“害什么臊,亲都亲过了!”
“行啊,”槐序跟着压下来,“谁怕谁。”
少年看着瘦小斤两却不轻,叶时见被他压着喘不过气,所有负面情绪一瞬间涌了上来,他不耐烦地抽出压着的右手,用力往后怼了一肘子。槐序闷哼一声捂着胸口爬起来,身上的负担没了,叶时见得意侧过身,刚想开口嘚瑟几句却见槐序的脸色出奇难看。
“怎……怎么了?”叶时见有点慌了,“我有那么用力吗?”
“没事,”槐序倒退着爬下床,“你睡吧。”
按照这家伙的尿性,如果真没事绝对不是这个反应。叶时见不傻,他一把拽住槐序:“给我看看,我打成什么样了?”说完作势就要去掀他的衣服,槐序往后躲了几步,叶时见眼疾手快跟上去,两人差点扭打起来,直到撕扯间一眼瞥见了槐序满身的淤青。
“这怎么回事?”叶时见瞪着眼不敢相信,衣服覆盖之下竟然会有那么多触目惊心的伤痕。槐序拽着衣摆,不自在地说道:“没怎么回事,就之前被那些校外青年打的,都快好了。”
“你骗傻子呢!”叶时见拉着不让他走,“新伤旧伤都有,还他妈有缝合过的伤口痕迹,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今天就带你去派出所报案。”
“没那么严重。”槐序叹了口气,语气平淡道,“我……我是孤儿,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什么都得靠自己,虽然不至于要饭,但未成年要养活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总要受一些欺负,习惯就好了。”
叶时见没想到会是这样,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槐序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发,说:“你别同情我行吗?我就是不想被你们同情所以才什么都不想说的。”
“我没同情你。”叶时见低着头挣扎了一会儿,等再抬起头时眼眶都有点红,他说,“我跟你差不多,我爸妈也都没了,老杨算是我的养父,监护人。”
一样不幸,又比他幸运。
叶时见不爱去想那些事,父母去世的时候他不过十来岁,那时候比起失去亲人的伤痛更多的是面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老杨收养了他,带着他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它的痛苦,在于你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他哭着醒来过很多次,也终于明白了失去的真正含义。
不过好在,他有老杨,视他如几出的老杨。
可是槐序的未来在哪里?叶时见不想抛出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槐序肯定想过无数次,同样未成年的他并不可能给与什么更好的答案。
十七岁是很无奈的年纪,有一腔抱负,又什么都做不了。
楼下开始传来早起晨练的攀谈声,槐序晃了晃脑袋,算是打发他:“你还睡不睡了?”
“啊,睡,这就睡。”叶时见一愣,想了想还是拖着相依为命的毯子到了沙发上,就着熟悉的姿势躺下,“你也再睡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