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梦网(4)

朵朵:哥哥,我爸爸问你明天想吃什么菜?

厉脸都红了:我什么时候说了?!

郁摸摸朵朵的小辫子:哈哈,没事,我不会当真的。

厉:不是……唉,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

厉把朵朵送回家,赶去超市上班。今天白天请了假在家照顾女儿,晚上要上到很晚。

十点多的时候有人过来买了包烟,厉扫完码报了一下价格,对方递过来一张一百块。厉去接,对方不松手,两个人各捏着纸币的一边,厉抬起头,看见林的脸。

林:今天朵朵没来上课。

厉不说话。

林:我就想过来看看。

厉:四十五块,收您一百,找您五十五。

大冬天的,外面下着雨,很冷,林站在店门口的檐下抽烟。今天下班他就开始找厉,他不知道厉在哪里工作,只注意到他朋友圈转发过一家超市的促销信息。可是那家超市是连锁的,在这个区就有十几家。

林运气不好,他跑了六家店,这是第七家,第七家他才找到厉。

林想起十二年前的冬天。

他们是被另一个老师告发的,因为塞进校长室门缝里的照片背景是在教工宿舍。其实大致能猜出是谁,那段时间评优,厉有个竞争对手。厉评上了,公示期的时候就出事了。

林当时年纪太小,谈恋爱的时候横冲直撞不想以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那时候手机还不普遍,还在用小灵通,晚上林给厉发了条短信:老师,明天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要认,就说是误会,我已经说服我爸妈了,他们应该是相信了。你相信我,明天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他们被关在两个办公室里接受“审讯”,林按照计划否认了,厉没有。

但是厉没有说他们是恋人,他只是坦坦荡荡承认了自己那部分感情。

在走廊上,林看向厉的最后一眼是惊讶,厉看向他的最后一眼……他不知道,他说不出来。

林捏扁了手里的烟盒,手冻僵了,从里面取香烟的时候没拿稳,香烟掉在了脚边的水塘里,湿透了。

他弯下腰去捡,看见厉终于从店里走出来。

林抬起头,眼睛被冬天的夜风吹得通红:我在数抽到第几根,你会出来看看我。

厉拉下头顶的卷帘门:我不是出来看你的,我要打烊回家了。

林自顾自地说话:以前,就高一的时候,我偷偷抽烟每次都被你抓到。

厉:那时候你几岁,现在你几岁?你现在也归我管吗?

林:那你管吗?

厉不说话,问他要了根烟。

林:你以前不抽烟。

厉: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一起抽一根吧。

两个人肩并肩站在窄窄的屋檐下看雨,过了一会儿,厉叹了口气:等抽完这根烟,以前的那些事就算了吧。

林看了他一眼,一合手把烟灭了,手心里烫了个水泡。

——和十八岁的时候一样幼稚又任性,厉想。

林奔波了一晚上,饿得肚子叫。厉不能不管他,问他有没有胃疼,小孩儿上高中的时候就总是不爱吃早饭。

都十一点半了,周边的餐馆都关门了。

厉说:那要不我给你煮碗面。

厉租的房子离超市不远,走路五分钟。开门的时候厉特意叮嘱:一会儿声音小一点,朵朵应该已经睡了。

厉去厨房煮面,很传统的阳春面,一勺酱油,一把香葱,再卧一个荷包蛋,香气扑鼻。

煮到一半,卧室的门开了一条缝,朵朵探了个脑袋出来:爸爸?林老师?

厉也在厨房探了个脑袋:林老师来吃碗面,打个招呼你就回去睡觉吧。

朵朵跑进厨房:我也想吃。

厉不让:你不能吃,太晚了不消化。

后来林坐方桌吃面,朵朵坐边上捧脸看着:林老师,我爸爸煮的酱油面可好吃了。

林知道,他当然知道,以前厉经常在教工宿舍给他开小灶,各种意义上的。

朵朵盯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林犹豫了一下,把碗推过去:你吃一口,我不告诉你爸爸。

其实朵朵长得不像厉。厉五官浓烈,朵朵则是清清秀秀小家碧玉的长相,林想她一定很像她的妈妈。

谁也不知道,十二年前那条简讯并没有传送到收件人那里。林按下发送键,小灵通就被妈妈收走了,简讯传出去之前就按下了关机。然后小灵通的主人被安排转学、换城市、换号码……

而那条「你相信我,明天不会有事的。」永远留在了无法企及的罅隙里。

厉回想起来,自己当年看向林的最后一眼,不是失望,不是责难,不是受伤,只是说不出来的遗憾吧。

林从厉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路上他接到郁的电话,问他在哪里。

林说了谎:在家里啊,这么晚了。你夜班吗?

郁不置可否,他就站在林的家门口,却不戳穿他。他叫他名字后面两个字,说:我想你了。

林回到家,在半层一抬头就看见郁站在楼梯口等他。

郁站得腿都麻了,他问:你知道我们几天没见了吗?

林不说话,沉默着开门。

郁又问:我们几天没联系了?

林攥着钥匙走进屋里,郁跟上去,甩上了门。

他们接吻,然后在客厅里做了。郁性格温和包容,在一起的半年时间里,性事上一般都是他顺着林来,这天却像变了个人一样凶狠又粗暴,林感觉自己的脚踝都要被他捏断了。

没怎么扩张就进去了。林有好几次没在下面,除了痛还是痛,并没有任何快感,他明白这是惩罚,所以一声不吭地忍着。

后来郁问他: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林不说话,郁问了第二遍,第三遍。

林轻轻泄出一口气:有。

郁嗯了一声。

林说: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郁又嗯了一声,射在他身体里面。

——————

在超市工作别的不说,买菜还是很方便的。厉准备食材的时候特意考虑了郁的口味,不要太甜。本来想炖个鸡汤,又怕搞得太隆重了,怪不好意思的。

最后做了三个菜:清炒西葫芦、宫保鸡丁、冬瓜排骨汤。饭特意多装了点,昨天估计郁医生没吃饱。

今天朵朵去上课了,厉下班以后去学校接她到医院。输液的时候没碰上郁医生,这很正常,哪儿能天天偶遇。他等朵朵扎好针,去门诊找郁,没找到,后来找护士问了一下,听说郁医生代表医院出去参加研讨会了。

厉有点……算了,说不出来。回想一下昨天最后那段对话也不算说好了,是他单方面觉得他们说好了。

回输液室的时候,朵朵捧着他的手机坐那儿晃着两条腿等他。

朵朵:医生哥哥呢?

厉:没在。

朵朵:为什么?

厉:有事。

朵朵:什么事啊?我问问!

然后熟练地划开手机给「郁医生」发了条语音:哥哥,你在哪里呀?我爸爸今天做了好多菜等你!

厉去抢手机已经来不及了,那条消息已经发过去了。

于是两个人吃三个人的饭,没吃完,厉盖好保温盒的盖子把菜带回去,明天一锅煮加把挂面可以当早饭。

一直到朵朵打完点滴郁也没有回复消息,厉愈发尴尬,可是消息已经撤不回了。

郁有时间查看手机已经是深夜了,他昨天就已经把和厉的对话删除了,现在又出现在列表里。

他点开聊天框,看见一条语音消息。

郁点开语音,听见软软的童声,叫他哥哥,问他在哪里,说我爸爸特意给你准备了好菜哦。

郁忍不住想这位厉先生是不是也是用这招搭上林的,毕竟谁能拒绝这样可爱又乖的小孩。

他在输入框里打字:「你对每个刚认识的男人都这么热情吗?」

想了想,他又把这句真实想法删掉,重新写了一段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要出差一个礼拜,昨天忘了告诉你。」

郁去洗了个澡回来,厉那边还没有回复,他没话找话又发了一句:「朵朵感冒已经好了吧,今天最后一天点滴?」

这就属于他主动搭话了。还是那句话,暗中接近情敌这种事实在太不磊落,但是……

那边厉刚哄女儿睡着,躺在嘎吱嘎吱的破沙发上昏昏欲睡,然后就被新消息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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