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白就站在王展颜身后,他拽着汪艳雯的衣袖,问:“怎么了?”
汪艳雯回身来看着他,表情有些苦涩地说:“你姑姑失踪了,找不到了。”
“小白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先去找一下,有情况联系你们,”王展颜倒是在场最镇静的人,他仍旧年轻又意气风发,用时常在脸上的微笑掩饰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他转身来,和蔼地揉了揉刘小白的脑袋,说,“好好学习吧,这些不用你管。”
刘小白看到杨澜芳双眼泛红,看到刘义紧张到咬着牙关,汪艳雯皱着眉头。
汪艳雯说:“展颜,你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别因为别的事情影响自己,你爸妈那些情况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想开一点。”
王展颜准备走了,他听完汪艳雯的话,诚恳地冲她点头,又弯起嘴角,说:“知道了,舅妈。”
“小白送送我吧,小白,”王展颜还在刻意玩笑,他轻轻推着刘小白的肩膀,和他一起到门外,这才从包里拿了盒子,他说,“打开看看,手表,生日快乐啊,健康成长。”
刘小白很想说一大堆表达惊喜和感动的话,可下一瞬间,他平静地看着王展颜,又不想在这压抑的氛围中刻意活跃了,只道了诚挚的:“谢谢。”
“我走啦,去找我妈了,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电话还关机,我得想办法呀,完了去派出所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
“不用,我说了不用。”
王展颜转身要走了,他那样挺拔好看,能够湮灭周围大多数人的光辉,他低头看着手机。
“哥,”刘小白忽然叫住了他,轻着声音,问,“姑父是不是骂了你,你真的是……是……”
王展颜看着他,在听清楚问题之后笑了,他毫不遮掩,也没有否认什么,诚挚地面对一切,像烟火气息里藏匿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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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念穿着昨天的校服回家了,夏红林早上没有出门,她正趴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电视学瑜伽。
“你姐姐感冒了,刚刚打电话跟我说,”夏红林穿着柔软贴身的衣裤,身材纤细紧实,当闭上眼睛,她的声音更缓慢温和了,“同事陪她,晚上一直在打点滴。”
张念将鞋子放进衣柜里,他站在远处看着夏红林,深吸一口气,忽然问:“哪个同事陪她?”
“那我不清楚……张念,你能不能去换件衣服?都周末了,还穿着校服,你换一件帅气的,清新的,我已经订好位了,一会儿座公交车过去,很近的。”
张念应了一声“好”,他拎着背包回房间了,可打开衣柜之后,忽然陷入了深切的担忧里,他想到了张奇,更想到了沈晨阳,想到了沈晨阳的女朋友。
他在困惑张奇和沈晨阳是怎样的关系,他知道张奇难以出戏,但他不清楚任何一方的态度。或许有很多更加可怕的猜想,张念一时间无法筛选了;他挑出了一件杏色条纹的衬衫,**穿了牛仔裤。
手机被张念随意扔在床中央,褪色的塑料壳朝上,安静地躺着。
它们大概被用了很久,手机和外壳都是的,张念换好衣服后坐下了,他将手机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这才,下定决心般将外壳和机身分开了。
手机的使命结束了,因此塑料壳也是,张念从柜子上拿了新手机的盒子,在换完卡之后,把旧的外壳放进去,又让盒子回到书架上原来的地方了。
旧手机就随意地仍旧抽屉里去了,张念坐在琴凳上,看着上周没有练完的谱子,他开始思考起自己为什么会恋物。
恋了一部自己花钱买来的手机。
滕溪的消息在新手机的屏幕上不断跳出来,她说:“我觉得我下学期能够向别人介绍你了,咱们能不能不瞒着?”
又说:“我也不知道这样问你会不会觉得不舒服,但咱们毕竟是在谈恋爱,我还是想主动一些,我的确挺没经验的。”
张念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忽视了滕溪的提问,忽然说:“刘小白和田宇文那个事情,你搞清楚了没?不能就这么过去吧。”
“我已经联系到他了,但我不敢见他,”滕溪很快就回了,“他好像,脑袋有问题?我搞不清楚,我以前和他不熟,没有过别的交集,他说自己已经休学了,刘小白受伤是因为多管闲事。”
滕溪打字很快,并且在文字结束处敲上了好几个“哭泣”的表情,她没等张念回复,又说:“他可能是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人,我现在一个人出门我都害怕,我怕他随时出现。不过我说话是算数的,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给刘小白道歉的,毕竟是他先给我找事,刘小白是为了帮我。”
不知道什么原因,张念忽然开始毛骨悚然了。
他细想田宇文对滕溪做的一切,再去想他平日里的为人,忽然察觉到无法将这两种性情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他只得先安慰滕溪,说:“你先不用管了,保护好自己最重要,咱们俩的事情也没必要声张,总之一切低调。”
“好。”滕溪回复。
第30章 Chapter 30
深绿色的树冠在骄阳中更为繁盛,淡薄的云悬在天上;风像发烧时候的呼吸,正微弱轻灼着人的手臂眼皮。
冰糕和汽水不够冷,甚至连室外的泳池也太热,在昏昏欲睡的气氛里经历很多门考试,然后,就是杵着脸喝罐装的很冰的可乐,浏览课本和笔记。
暑假前的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了。
滕溪这天穿了吊带裙,裙摆是一圈轻柔蓬松的纱,她抬起手遮阳,表情从焦灼到欣喜,然后挥舞着手臂,跟快走近的张念打招呼。
阳光想要将一切穿透,人和人间,有着奇异的粘着感,滕溪被晒得眯起眼睛,她在张念身边,和他一起走,说:“其实呢,那个田宇文已经出国了,所以暂时没什么办法找到他。”
张念身上仍旧是校服,他的背包是深蓝色的,上面挂着一颗白色的棒球;校园里的这条路很宽阔,被两排高大茂密的树遮罩着,树的顶端快要连在一起了。
是一条诗意又斑驳的长廊。
“那以后再说吧,现在没什么办法了。”张念很少这样去看滕溪,他平静地注视,才发现女孩今天涂了眼影和口红。
滕溪是飘逸的少女,面貌体态中皆有几分坚韧英气,她笑着,说:“咱们出去玩吧。”
夏天的风像是垂直向上吹,蒸起越来越浓烈的热气。
“咱们?”
“咱们两个人。”
滕溪有些怯懦,但终究能勇敢地直视张念,她在笑,嘴边是稚嫩好看的弧度;四周行人从身后和眼前来,然后,越过彼此生命的交点。
张念低下视线沉默,茂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他还是那样,很冷淡地,说:“你家里人不会同意吧。”
滕溪摇了摇头,回答:“不会不同意,我出去玩又不犯法,更何况和你一起去,就特别安全啦。”
张念问:“想去哪里?”
“找个凉快的地方,不要太远,要是有漂流的话可以玩一玩。”滕溪说出了很明确的提议,这样倒不会让两个人都陷入纠结里。
张念还没刻意去安排暑假,他不反感滕溪的亲近,可又理不清和她的关系。
校园在沉寂前的喧嚣中,一切似乎要迎来漫长的午眠,植物和飞鸟,乃至蚊虫,都意识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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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奇在家里喝酒,她戴着眼镜,跪在客厅的地毯上,正拆着装烧烤外卖的盒子。
张念知道时间不早了,他洗漱完毕,穿着睡衣在张奇身边跪下,揉着酸胀的眼睛,说:“我一会儿就走了。”
“知道啦!和同学出去玩呀,你去呗,妈这两天忙得晕头转向,才不会管你,”张奇说着话,就将很香的一只烤翅塞进张念嘴里,又嗦着自己的手指,说,“我看你就不正常,情侣约会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只是去散心。”
“知道啦,不用多说。”
张奇举起冰冷的易拉罐吞着啤酒,也顾不上再看张念一眼,她摆了摆手,说:“去收拾行李吧,小崽崽。”
“不要叫……”张念无奈地起身了,牙齿用力撕扯着鸡翅,他回了房间,先将收好的背包拿去客厅,然后去找要换的衣服了。
张奇猜得准现状,因为她知道张念这几天跟怎样声音的女生通了电话,她无法预估后来将发生的事情,可终究有一颗乐于助人的心,她把东西塞进张念的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