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的移栽方式【CP完结】(41)
可他赌,好歹还知道有个上限,虽然闹得全家不安生,却还比不过他做的那些所谓“投资”让人火大。今天这里投一个什么项目,明天那里又投一个,没钱就向银行和贷款公司借钱——他老是抱着一个东山再起的梦不放手。可是投资哪有那么容易,十有**都是打了水漂。结果就是那些年家里欠了巨额外债,岳大勇本人被关了起来。
出来后其实算是消停了挺多年。唯一一次没记性,也被岳方祇放了狠话。现在老两口忙着帮衬老大,看上去很是在做正事了。
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菜市场的摊位,租金是要年交的。岳大勇摸着了成叠的钱,本来就心思活络,刚好被人盯上。于是钱变成了成箱的劣质老年按摩仪。做宣讲的人许诺他一本万利,是看他人好才拉他一起做生意。哪成想东西到手就是烂在手里,一件都卖不掉。而当初舌绽莲花的小年轻带着他的宣讲会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交
不上租金,摊位就没了。摊位没了,也就没法挣钱了。
“交不上就不干了嘛,把摊位卖掉,你的棺材本儿也回来了。放在银行吃利息,大家都安心。”岳方祇不以为然道。
赵淑英赶忙道:“那怎么行,趁着能动,要赚钱的。再说租金一年也没太多,我就想着……”
“想着来管我借钱了是吧。”岳方祇无精打采道:“去找我大哥嘛。你们赚了钱,都补贴他们家了,和我又没什么关系……”
“唉。不能这样啊。你大嫂本来对你哥哥就不满了,家里的事还是不要让她知道……”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要是放在从前,岳方祇早就发火了。可是现在大概是舒坦日子过久了,人的脾气也没那么大了。他平淡道:“再说我也没钱。每个月贷款还多少你也不是不知道,还要还朋友的钱。我这生意冷清到什么样你也瞧见了——大热天的,馒头卖给谁去?这几个月铁定是要赔钱了。我自己都顾不了我自己呢。”
“那你还有心思和男的瞎搞!”赵淑英的声音提高了。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把岳方祇的手握住了。岳方祇抬起头,发现白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
他看上去小心翼翼的,但却规规矩矩地靠着岳方祇坐下,把腰挺得直直的,拘谨又乖巧道:“阿姨好。”
赵淑英捂住胸口,看上去又要背过气去。
岳方祇的拇指摩挲了一下白墨的手,对自己老娘道:“你还是先喝口绿豆汤吧,真进了医院,又是一大笔钱。”
他老娘立刻缓过气来,唾沫都冲白墨去了:“你这个狐狸精!”</
第41章
白墨被她喷得缩了下脖子,然后把绿豆汤往她跟前推了推,小心翼翼道:“阿姨喝水。”
赵淑英拍着大腿:“还喝什么啊我!你……你你你,你要不要脸啊!”
白墨低下了头。
岳方祇搂住他,冲赵淑英皱眉道:“你差不多得了啊。怎么还没完了呢。这事儿是我先起的头,你有气冲我撒。”
赵淑英又开始嚎啕起来:“你爹知道了,腿都得给你打折啊!”
岳方祇匪夷所思地看着她:“那他也得能打得过我啊。”
赵淑英顿了顿,长哭道:“我这是什么命啊……”
岳方祇没精打采道:“没冻着没饿着,还有个儿子时不时给你钱花。挺好的了,知足吧。”
赵淑英听着有门儿,立刻道:“那租金的事儿……”
岳方祇沉默了一会儿,狠了狠心:“不是我不管你。你也看见了,我这头生意这样,保不齐什么时候自己还得管别人借钱呢。”
赵淑英抽噎了一下:“那你什么意思,不想管了?我跟你爹把你拉扯到这么大……”
岳方祇有点儿窝火:“我小时候是在奶奶身边儿养大的,岳大勇那时候连个人影都不见。谈什么拉扯不拉扯。”
“那我呢?我下着大雪背你去上课……”
岳方祇不吭声了。他都记得。赵淑英是偏心不假,但做母亲的,过去也替岳方祇操过不少心。岳方祇小时候成绩太差,又爱打架。赵淑英骑自行车驮着他去给老师送礼,陪笑脸,挨骂;半夜三更去一个有名的补习班给他排队交费,就为了排座时他能坐得靠前点儿,离老师近点儿。后来他进去了,全家也只有他老娘肯定期来看他,给他捎衣服和吃的。
岳方祇心软了:“要么这样,我最近确实手头紧。你缺多少钱?缺的那部分,我给你拿一半儿。剩下那一半儿你问我大哥要吧。你们做生意归根到底是为了他们一家子,他不能一毛不拔,坐享其成。你也不用管我嫂子说什么,我大哥要是明白事理,这个钱他会出的。”
“你就不能……”
“不能。”岳方祇坚持道:“我这个月都不一定能给伙计开出工资来。”讲这话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儿虚的。因为生意差只是表面上,其实不至于。供果的订单一直都有,他和白墨今年又一起在网上开了个店。网上做这门生意的很少,一搜就能看见他们的小店。因为东西样式漂亮,包装仔细,所以销量一直还不错。
简而言之,钱他是有的。他只是心里不情愿,不想拿,因为觉得憋屈。
至亲之间,你拿我一点,我拿你一点,账好像不必算得那么明白。岳方祇以前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可是后来他慢慢发现,事情和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人的本性可能就是这样,容易欺软怕硬,得寸进尺。即使是在亲人之间也是如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成了一直被索取的那一方。那时候他也甘心付出,这种付出会让他觉得自己有用,不是废物。他始终有意无意地在试图证明自己,试图抗起责任。
可是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他和岳大勇还是像仇家一样,对赵淑英的偏心也越来越不忿。他们也并不感激他,因为他是儿子,是弟弟——为了父母,为了哥哥做一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岳方祇心里难受过,生气过,失望过。一个人的时候,也孤独过。他觉得厌倦,但好像又一直难以摆脱。
眼下回头看看,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其实已经渐渐挣脱出来了。
大概是因为有了白墨,让岳方祇意识到自己有了新家,所以本能地要先替这个小家考虑了。
他和白墨两个人都要买一堆保险,要还债,岳方祇还打算买个差不多点儿的房子——店铺的二楼小且不说,冬天供暖也太差了。白墨一到天冷,就老是处于一种类似感冒的状态。岳方祇觉得心疼。
至于别的,岳方祇顾不上,也不太想顾了。
差不多得了。他在心里微微叹息。就到这儿吧。
赵淑英没想到他会这么坚决,着实愣了好一会儿。她苦起了脸,开始讨价还价:“你看,要么这钱算我借的……”
岳方祇轻轻叹了口气:“妈,咱别互相为难了行么。”
于是这事儿就这样了。快到下晚,伙计们也陆续回到了店里。岳方祇把赵淑英送到街口,给她拦出租。他老娘板着脸,嘴里忿忿地絮叨道:“有钱打车,没钱帮着爹妈垫个租金钱……”
“这是两码事。”岳方祇心平气和道。
“还有,你以后不许再跟那个谁睡觉了。我明天就去给你问相亲……”
车来了,岳方祇把人不由分说塞了进去:“用不着。我有媳妇儿了。我睡我媳妇儿,天经地义。你少操没用的心,先把岳大勇看好吧。这钱是我看在你的份儿上拿的,这是最后一回。下回再有这事儿,让他找我哥去。”说完把车钱塞给师傅,关了车门。
出租车开远了,岳方祇回过头来,看见白墨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怯生生的。
岳方祇走了过去:“站这儿干什么呢?上楼去歇着吧。我妈就那样,看着吵吵得欢,其实也就光是嘴皮子功夫。你不用往心里去。”
白墨没说话。
岳方祇揉了揉他,叹了口气,既像是在问白墨,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哥是不是把事儿做得有点儿绝?”
白墨拉起他的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们有钱的。”说着他把一张卡塞进了岳方祇的手心——是从前岳方祇带他去银行开的卡。他们现在开网店,绑得也是这张卡。每个月底两个人会在一起对账。白墨日常几乎没有开销,所以那上头的钱几乎从来没动过。积攒了这么久,现在已经是个有些可观的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