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番外(59)
——郑钦译先生说,私以为,“少数”不该成为失声的理由,“舆论”也不该成为创作的坟墓。
——毕竟,纯粹的风骨是不惧素履,唯一的取向是心之所向。
电脑屏幕里展示的就是这些。
沈拙清滑动着鼠标,越往下看,眼里噙着的泪就越重。
最后,他索性不再忍着,任自己的头靠在李方潜的臂弯里,任眼泪打湿对方的衣服,任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像是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要放声喊出来。
李方潜的早已心软成了一滩,心疼地用两只手拍打他的肩膀,嫌这样不够亲密,又紧紧抱住他的头,挼着他的头发,嘴里不住说着,好啦,想哭就哭吧,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谁知道,怀中的人使劲动了动,李方潜以为沈拙清使起了性子要跑,便箍得更紧了,一边抱着一边说:“我可不会再放开你了。”
“李方潜!”怀里人用了大力推开,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哭腔也未散去,就这么咕哝着喊,“你要闷死我?”
兴许是憋着委屈太久,猛地发泄出来,沈拙清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嗔怨,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三分。
可李方潜却觉得这神态可爱极了,没忍住,伸手揪了一下他哭红了的鼻子,又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泪水咸咸的,李方潜跟吃了糖一样,笑得嘴角咧开老大。
“可是......”沈拙清止住了哭腔,声音仍旧没什么威慑力,带着软软的尾音,在李方潜听来,就像是撒娇,“我好像还没有答应你吧?”
“先赊着。”李方潜作势要将人不要脸进行到底,“等你答应了,让你亲回来?”
说着,李方潜看到一滴泪滑到沈拙清的脸颊处,眼瞅着就要落在嘴角,心里觉得过于可爱,没把持住,又凑上去吻掉了那滴泪。
沈拙清从大起大落的情绪中走了出来,感受到这个吻,也没了那些矫情的心思,略略偏头。
李方潜的嘴唇带着没干的泪水在他脸上划过,又凉又软,惹得他心里濡湿一片。
“唔......”
沈拙清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嘴唇的主人堵住了。
舌头先是温柔的,像春天清晨的雾气,一点一点打湿他,后来慢慢肆虐,带了些不容置喙的力道。沈拙清被吻得没法换气,只得紧紧攥着李方潜的衣领,双手往下使了力气。
可李方潜把这个动作理解为,还要更深一些,于是更加忘情,更加有侵略性,大脑里屏蔽掉了外界的一切。
窗外的喜鹊多无辜,平白在外头唱了好久的歌,屋里却没一个人愿意听。
在刘柳的运作下,帖子里指出的事情,星火燎原,很快烧到了T院高层。
——如果只是学院内部的倾轧,T院研工部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涉及到跨省、跨校的交涉,就无法高枕无忧了。
报纸循声赶来,研究生院也开始重启几年前学术剽窃事件的调查,成立了专项小组,对外发出对文院的彻查承诺。
沈拙清是在这一年的春天离开了T院,院里只有林晚依来送别。李方潜帮忙把他的行李都安顿好,一齐搬上了火车。
去N市。
这件搁置了太久的事情,如今终于尘埃落定。
沈拙清靠在椅背上,看着李方潜忙前忙后,突然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要做这些?”
指得当然是那份厚重的联名。
“不是突然。”李方潜纠正道。
望向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映在眼里,车厢剧烈晃动。李方潜却觉得,一颗悬了好多年的心,终于落回它该去的地方。
毕竟,现世至福就坐在眼前,用浩渺的眼波承载着沿途风景。
沈拙清不无担心,问他:“闹这么大,会不会影响到在N大的工作?”
其实,李方潜请了太久的假,又先斩后奏地跟陈放搞事情,早就被校领导三令五申地“请”回去了。
但李方潜回想了一下陈放跳脚的样子,不禁好笑,却还是笃定地摇摇头。
“所以,我现在算是追回你了吗?”李方潜把手放在桌板上,缓缓张开五指,平摊在日光下。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周围人听到。
在一众惊诧的目光中,沈拙清平静地学李方潜,也平摊在他的手上。
触碰的瞬间,李方潜转了个微小的幅度,让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当然。”沈拙清说。
作者有话说:
*化自“千圣会归兮,集成于孔”——李叔同。
*“品尝诗歌与幻想”,来自一位我非常敬重的教授
*呜呜呜呜呜呜重新在一起了!!!终于!!!
第52章 白头
回到教工公寓后,把行李收好归位已经是深夜。虽然再也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但两个人躺在床上,还是不肯早早闭眼。
沈拙清躺下,看到天花板上有个长方形的痕迹,四寸大小,方方正正印在中央。
“为什么把照片取下来了?”沈拙清指了指头顶,身体不自觉往李方潜那边靠的更近。
“因为,照片上的人已经在我这儿了啊。”李方潜低头吻了下他的发丝。
头发刚洗过,和李方潜是一模一样的味道,在被子里散发着吸引人的香气。
沈拙清被这气息弄得有点痒,偏头蹭了两下,然而两个人离得这样近,腿不可避免地会碰到李方潜。
在对方越来越迷离的注视下,沈拙清终于乖乖不动了,只是浅浅的在李方潜脸上印了个吻。
“你还想不想睡了?”李方潜哭笑不得地威胁道。
“不想。”沈拙清不知哪来的底气,捉住李方潜正在作乱的手,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即便是这样,李方潜也没敢真对沈拙清做什么。毕竟从一进门就闹到现在,饶是李方潜再想,也不能让沈拙清明天起不了床。
作了一番心理斗争,李方潜终究只是把窗帘拉上,说:“快睡吧,明天再聊。”
“不要!”沈拙清却固执地又把窗帘挑开。
月光洒在李方潜的脸上,映着头发都成了白色。
“我们......也算是一起白头了吧。”沈拙清伸手去够这一汪水般的月色,笑着说。
光透过指缝,在两指间留下一片银白。李方潜也抬手,本该直直落在被单上的月光被两个人的手接住了,只留下的影子在床上。
李方潜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突然止不住害怕。他环抱住沈拙清,闷声问道:“你这回不走了,对吧?”
许是这样的李方潜太过无助,沈拙清从爱人的神色里,仿佛看到这几年来,午夜惊醒的自己。他没有应声,只是回应着李方潜的动作,整个人紧紧贴在他身上。
隔着布料,两颗心脏咚咚咚地共鸣。
李方潜终究还是没拗过沈拙清过于热情的挑拨,翻身压住他,再次威胁:“你再乱动,我可不能接下来保证要做什么。”
“李老师好凶啊。”沈拙清像是存心要使坏,故意换上软绵绵的语调,“你对项目组里的人也这样?”
“沈老师平时对学生也这么爱撒娇的?”李方潜无声地笑了一下,便也不再忍,手朝被子更里处伸过去,“那我可吃醋了,怎么罚,你说?”
沈拙清截住那只作乱的手,坐起来,跨在李方潜的腿上,俯身去吻他。
一边吻,一边露出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李方潜便用手按住他的头,让两个人交缠得更紧密一些。
“沈老师坐着的地方不太巧。”李方潜趁着换气间隙,把被子蒙在跨坐着的人头上,“但既然如此,也不劳你动了,我来?”
下午本就舟车劳顿,又剧烈运动了一番,沈拙清的眼皮没一会就开始打架。
意识混沌得很,沈拙清又回到了那个日复一日的梦里。巨大的触角、擦肩而过的李方潜、面色青灰的王霞——沈拙清猛然惊醒,发现手中还攥着李方潜的衣服。
再看看表,明明才过了十分钟,竟累得像把那个冬天反反复复过了许多遍一样。
“其实,我想接的。”沈拙清迷迷糊糊地说。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李方潜却听懂了,这是指那个在林泉家里被挂断的电话。
“可是我真的不敢再让我妈失望......”
“她太苦了......这辈子太苦了,我甚至没能让她尝到一点甜头。”
沈拙清不知是醒了还是没醒,就语无伦次地说着。李方潜一直不敢出声,只能耐心抚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