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朝下栽倒的感觉相当痛苦,血液猛然倒冲到大脑,使得他顿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上部已结束。
第29章 疗养院
清晨,空气中透出微微地凉意。仰头望去,澄澈的蓝色让天空显得格外深远。
云台山疗养院地处于上海东郊三十里路的即末镇的一个山头处,地势不高,但是视野倒颇为辽阔。这里地广人稀,空气格外清新,在此次选址而建疗养院,开发商确实眼光独到。
到了疗养院门口时,孔嘉洛停下了车,微微皱眉。距离上次来这里,已经过去了半年了,这是不正常的,按照约定,他应该每过两周便来看望一次她才对。但是,一想起上次到这里来的情景,他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
按理说,那其实是一副蛮温馨的场景才对。
那是个暖洋洋的秋日,那个穿着松软的绿色条纹病号装的女子坐在椅子上,睫毛微微闪动,一双娇媚可人的大眼睛,虽然美丽,却失去了正常人该有的灵动。她整个一下午一言不发,时而踢掉拖鞋,走在松软的草坪上,时而就像现在一样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笔,在一个白纸本上随意画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线条和文字。
孔嘉洛始终保持着和她三米远的距离,看着她。
这该是多么轻松的场景,可是这个看起来温顺可人的美丽女孩子在孔嘉洛的眼中,绝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没错,她是个精神失常已经三年的人,他恨她凭什么可以活的如此轻松自在,可以不用操心下半生的生计,可以不用为任何人或是事承担任何责任。
一想到这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疗养院,整整半年他拼命似的处理公司的一切事务,最厉害的时候一连熬了5个通宵,整晚只在沙发上眯半小时左右。全公司的人都被年轻总经理的敬业精神震惊不已,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让他忘掉过往,忘记自己是个没有出路的人。
所有人都有大好的后半生可以挥霍可以享受,唯独他没有。
今天是四月的最后一天,昨晚父亲的秘书许佩佩打来电话,传达了父亲的意思,希望他在这一天无论如何抽空去看望这个住在疗养院的女人。他很想说自己没空,可是想想,话到嘴边,他沉默了。许秘书说:“明天董事长也会去,早上9点,他希望你能到场。”
果然,车刚转过弯,唐云熙的车就早已停在了门口。停好车,早有门卫处的保安走了过来,为他打开车门,弯腰行了一礼,说:“孔先生早!董事长在一楼会客厅等你。请跟我过来。”
一楼的会客厅是个宽敞的大厅,虽然几年前孔嘉洛就来过疗养院了,不过这个大厅他还是第一次进来。小保安将他带进大厅,便轻轻掩上门准备离去了。
“等下!”坐在首座的唐云熙开口了。“请帮忙给孔先生倒杯热牛奶。”
“不用了,唐总。我早上在家喝过了。”孔嘉洛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个年过六旬的老人。
其实,他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所有优点和缺点,他们有着同样英俊硬朗的五官,同样内柔外刚的性格,以及同样沉默寡言的处事风格。
这些年来他们的谈话,从来是开门见山的,什么时候需要像女人一样一边喝牛奶一边聊家常么?
唐云熙向保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你最近工作非常努力,我很希望你的干劲可以持续到我这个年纪。但是我知道这是假象。”他看了看儿子,后者的目光已经从他脸上移开了。他接着说:“嘉洛,坐下吧。”
孔嘉洛拉开他左手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说:“唐总,这里不是公司。我们可以不谈工作么?”
唐云熙点点头,说:“当然,如果谈工作我也不会和你约这个地方。说说看吧,你有多久没来这里了?”
“5个月零7天。”
“很好。”唐云熙再一次点点头:“我很喜欢头脑清楚的孩子。说说原因吧。为什么?”
孔嘉洛沉默了下来,右手开始转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他知道父亲会问这个问题,可是一直到走近会客厅,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好的答案。唐云熙是何其聪明的人,他讨厌撒谎,所以孔嘉洛想了想,准备实话实说。
“我不想见到她。”
听到儿子这样的答案,唐云熙立即提高了嗓门:“嘉洛!你这算什么!三年前我就对你说过,你想娶谁当妻子,我都无所谓,不管未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样子,什么品性,我都可以接受!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但是我给你的自由不是无条件的,既然你答应娶她,你就必须承担你作为丈夫的义务。你现在这样,是打算将她当个活死人,不管不问了吗!”
孔嘉洛抬起头来,看着父亲,两人对峙了好一会,孔嘉洛说:“唐总,我知道了,我会尽量按时间来看她,你公司的事情忙,你先走吧。”
他站起身来,就要往门外走,身后唐云熙长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你的难处。”
“你知道?”孔嘉洛心里苦笑了一声,“不,你们谁都不懂。”他回头再次看了看父亲,然而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掩上了门。
沿着草坪间的小道向疗养院的深处走去,远远地,孔嘉洛看见了坐在玻璃窗边的侧身对着他的女子。因为受到唐董事长特殊的关照,她被安排在一个独立户的小别墅区里居住。她一般情况下总喜欢低头写着什么,似乎这也是她唯一的爱好了。
孔嘉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近别墅,四周都很安静,微微地听见鸟雀的声音。门口有两个白衣小护工在忙着给门口的鲜花浇水,看见他来,弯腰行礼说:“孔先生!”
孔嘉洛点点头,其中一个护工说:“孔先生,你很久没来了哦。”
“嗯,她怎么样?”
“今天很好,很安静。”
言下之意似乎是说她以往有时候并不好了?孔嘉洛走近她身边,只见她低头在白纸本上写着一串莫名其妙的英文字母。写写,停停,然后拿笔划掉,又开始写。
孔嘉洛在心里长叹一声,这样的状况她经常可以维持好几个小时不停歇,也不和人交流,问她话基本也是答非所问。不过能这样自娱其乐的干着一些不干扰他人的事情,已经算是疗效不错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间,只听她轻轻地说:“你来了?”
孔嘉洛愣了半响,立即扭过头去,只见她停下笔来,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
孔嘉洛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她完全康复了,因为她开始有了意识,她的眼睛里有了神色,她难道认出了自己,开始和自己交流了?
就在孔嘉洛发楞的时间里,她忽然上前一步,整个人似乎都要贴到他身上了。孔嘉洛急忙向后退了一步,尝试着叫了一声:“俞瑾!”
眼前这个叫张俞瑾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谢谢你来看我,你真好,我就知道,现在只有你对我好了,全天下的人都以为我死了,都没人管我了。”
门口的两个护工听到这句话,停了一下手里的活,很显然这话刺激到了她们。但是她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略微地又走远了一些,继续在浇着花。
孔嘉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好说:“俞瑾,我最近有些忙......”
张俞瑾却并不理会他说了什么,只是接着说:“你肯经常来看我,我真的觉得很开心哦。你下次见到孔嘉洛,帮我稍句话给他。”
什么?孔嘉洛吃了一惊,原来她的神智一点也没恢复,居然还是病的不轻。他吃惊过后,紧跟着就是深深地失望。他轻叹一声,摇摇头。
只听张俞瑾接着说下去:“你告诉他,我很想见他,我恨不得立即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骨头,喝了他的血!我要让他死在我面前,否则我真是不甘心!我对他是多么好,可是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姓景的贱人!最好让他们一起来,我要一个一个把他们弄死,呵呵,也许弄死他就是便宜他了,你说,我要怎么样可以让他们比死更难受呢?”
她的声音是那么清脆可人,她脸上的笑容还依然没有褪去。两个护工震惊地抬起头来,长大了嘴看着孔嘉洛。
如果刚才是深深的失望的话,此时此刻的孔嘉洛已经陷入了无比深刻的绝望之中,他抬起头来,紧握住拳头,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下边的嘴唇,唇上已经被他咬出了明显的齿印来。而面对他已经要发狂的表情,张俞瑾丝毫不畏惧,依然用一种云淡风轻的神情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