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妈做梦一样。
接下来的事完全跟电视剧一样,我们一伙中层干事全部到一楼大厅迎接新老板,在一片克制的议论声中,严昱承从黑色轿车上下来,身后跟着秘书助理法务等人士,气宇轩昂地视察他的新产业。
看吴总那点头哈腰、喜不自胜的样子,这厮肯定早就在和严昱承谈判了,给公司谈了个卖身的好价钱,竟然瞒我们瞒了这么久。
真是险恶的资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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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马乱的一天。
我们在会议上听吴总大夸特夸新老板的年轻有为,公司合并进严氏后,将迎来全新的发展机遇。
切,画大饼谁不会啊?
严昱承坐在首位,简要地介绍了新管理层,说了公司未来规划。
他目光如炬,语意笃定,不像吴总那么澎湃激昂,却格外让人信服。
三个小时前还大骂公司不靠谱的财务总监,现在已经一脸钦佩地望着我们新老板了。
长着一张好脸的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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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不知道严昱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我知道的是,我现在清闲了许多。
财务和人事忙成一锅粥,我所在的项目部反倒悠哉起来,尤其是我待的组。
原来的甲方爸爸突然成了顶头上司,这会子严昱承不该再来为难我们了吧?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拖一天就多花一天的钱,严昱承不是傻子。
所以我就更不着急了,每天按时上下班,还能买点菜做晚饭,难得过了两天舒坦日子。陈艾希每晚都要吃两三碗饭,我看着他风卷残云的模样,告诫他注意热量,小心积食。
陈艾希却满不在乎,照样大口大口吃排骨。我想想也是,他到底是年轻小子,打一场篮球就消耗光了。不像我们社畜,工作之余总要心心念念保养,免得落下一堆暗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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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昱承从前身体很好,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都没有生过病,大冬天也跟个火炉似的,所以当他助理跑来找我说他胃痛的时候,我怔愣了半晌。
按理说老板胃痛,应该是助理去买药、买饭的,我不明白助理为什么找上了我。
但我也没问他原因。
可能公司里就我最空了吧,我抓紧时间去了趟药房,回公司的时候站在工位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我中午的便当带上了。
助理小卫看到我眼睛都亮了,他小步跑过来,让我快些。
我在路上听小卫说了一些关于严昱承的事,知道他现在是严氏主要管事的,忙起来一连工作二十多个小时也是有的,胃疼是老毛病了。
我没太多时间思索,跟着小卫走进办公室里,严昱承坐在沙发上,脸色略白,带着一副防蓝光眼镜,正神情严肃地处理工作。
他整个人的颜色都很淡,偏偏五官又很标致深刻,像是某种虚拟的AI。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虚弱的模样,从前我一直以为他是狗或者驴,再怎么糙也总能生龙活虎。
事实证明我错了,他也是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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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放下电脑,反而问小卫我怎么来了。
小卫连忙道公司里就柳设计师有时间,便拜托我去了。
严昱承听罢冷笑一声,摘掉眼镜放在茶几上,双手抱胸对我说,他付给我几百的时薪可不是让我去当跑腿的,如果柳老师每天的工作内容是这些,那他不如雇佣一个快递员。
我的手把塑料袋捏得咯咯响,真不知道这个人的嘴是怎么长的。
但是他现在是老板。
有句话说,“老板付给你的工资,一半是给你的劳动,另一半是给你受的气。”
我笑了笑,说,严总您是千金之躯,花几百雇个跑腿的人也值得。
他没说话,像是被我噎住了。
我看到严昱承的手正捂着他的胃,笔挺的衬衫被压出几道褶子。
真搞不懂,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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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昱承吃了药,小卫正好把便当热好了。
我说严总要是不嫌弃,就吃我的午饭,自家做的,健康一些,或者我们再等一等,外卖很快就到。
严昱承瞟了一眼饭盒,嫌弃的模样。
小卫赶紧替我说好话,他说柳老师的手艺很好。
严昱承抬眼问他怎么知道的。
小卫愣了愣,说,他也是听公司里的人说的。
我解释说,我有时会请同事到家里吃饭,他们给我面子才这么夸我,实际上就是一般般的水平。
我看着严昱承在那里装模作样,心想我解释个屁,你以前没长嘴吗?
严昱承把饭一口一口吃了,我几次想要提醒他,犯胃病就细嚼慢咽一些,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严昱承吃完了擦擦嘴,说我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知道严昱承和我以前认识,小卫倒是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
我把饭盒收了,皮笑肉不笑道:“我是画图的,自然比不得后厨日日钻研厨艺,委屈严总的尊口了。”
他说我伶牙俐齿了不少。
我说,都是职场上的人了,再像从前一样老好人,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严昱承坐着,我站着,他自下而上打量我时我却觉得在被人俯视,他扯了扯嘴角,“柳设计师,你的职场经验告诉你要这样和上司说话?”
“我相信严总喜欢说实话、干实事的员工。”严昱承从前讨厌虚与委蛇的一套,做事向来单刀直入,直来直去,如今好像都变了,变得让我捉摸不透。
“但愿你是。”
“一定不辜负严总的期望。”我微笑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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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疲惫地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都像被虚空中的某种存在抽走了。
我不明白我和严昱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针尖对麦芒,我面对他的语焉不详和暧昧不明,总不能平静地应对,只能靠语言的反击来掩盖心中的不自在和被动的处境。
真是失败啊,我闭着眼睛想,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走出了。
原来先前的安稳都来源于逃避,是自欺欺人吹起来的肥皂泡。
根本不需要什么人来戳破,只要一秒的动摇,就悄然破碎了。
第39章 团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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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严氏的精英员工,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公司就完全恢复秩序,可以开始正常运营了。
我趁着这段轻松的时间,把手头上的工作复盘了一遍,也想了想我和严昱承的关系。
我和他,中间隔着太多。而且,严昱承变了太多,我不是从前的我,他也早就不是从前的他了。
我要时刻警戒自己,不要被过去蒙蔽。
那些毛线团一样的纠葛,也许在严昱承的心里早就什么都不算了。
如果他根本不把我当回事,我还去因为一些细枝末节牵肠挂肚、多愁善感到不行,这太难堪了。
所以,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我想严昱承那么忙,他肯定不会在H市待多久,毕竟,严氏的大本营还在S市等着他,从来没听说过皇帝亲自上阵杀敌开疆拓土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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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总兴高采烈地在会议上宣告我们这周末要去团建的消息。
他最近步入财务自由行列,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眼角的褶子都在闪闪发光。
活动还是公司老传统——爬山,但如今来了位财大气粗的新东家,团建内容自然是全部升级,据说有温泉垂钓、直升机观日出等活动,总之非常吸引人。
同事们都很兴奋,公款旅游自然开心。
我也挺高兴的,陈艾希这回总不能说他哥总参加老年旅游团了吧。
有女同事半开玩笑问吴总严总来不来,面上很随意的样子,但捏着裙摆的手指表露出她的紧张和期待。
吴总只说严总太忙了,但他会尽量争取。
老狐狸果然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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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伙人包了一辆大巴车,一路欢声笑语,所有人仿佛都回到了学生时代,后座四十多岁的财务主任甚至高歌了两曲,唱破了八个音。
车上这么吵,陈艾希却在我边上睡得昏天暗地,他昨晚熬夜了,明明答应了六点起床,但早上却是被我硬生生拔出被窝的。
我看着他恬静的睡颜,真羡慕年轻人的睡眠质量啊。
就是压得我肩膀有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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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名山,山路险峻,风景宜人,我行走在崎陡峭的石阶上,背后出了一身汗,精神却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