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梅之冬+番外(6)
那首诗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倚在河边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船上看你,
清风撩乱了你的碎发,
你看见了爱人的眼睛。
…… 靠!
猝不及防地,梅哲在擦肩而过的乌篷船里,看到了一双狭长的,眯着眼都掩盖不了神光的眼睛。
…… 怎么哪里都有这个人!!
梅哲在心里嗷嗷叫唤。
而被他塞在裤兜里的手机也不甘示弱地嗷嗷叫起来,陈越没等船完全擦肩而过就打来电话,跟他约了半小时后在景区最大的酒店,枕波书舍的大堂碰头。
陈越倒是没让他等太久,出来的时候居然换了衣服,刚才在船上看到的还是Polo衫加牛仔裤,现在又是人模狗样的了。
还他妈假笑着伸手出来握。
“梅博士,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梅哲也假惺惺地跟他握手,努力用T恤衫和五分裤扮演好知性博士的角色。
“陈总我们五天前才刚刚讨论过您公司的私事。”
陈越哈哈大笑,挥挥手,“梅哲你这个人一干私活就不饶人,你确实还是做本职工作做得好。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好看。你刚才在桥边认真工作的样子,把我们一船人都迷得七荤八素。”
无来由地,不知哪里的什么弦被拨了一下,梅哲嘴上却依旧硬撑。
“当然。鄙人工作的时候绝对敬业,绝对不会摸鱼去做私事。”
陈越促狭地摊手,“但谁让你被我抓住了呢?我就认识你这一个生命学专家,又是最了解信息素前沿进展的学者,我的私事只能找你了。”
旅个游都能被抓差,梅哲觉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但还想再挣扎一下。
“抱歉,我很enjoy这里的感觉,我的本职工作要做的事情特别花时间花精力,想看的人也很多,想吃的江南小吃还没吃完,工作实在太忙,真的抽不出时间回京城去帮你的忙。”
陈越狡黠地看着他,“你不愿意离开水镇?不想回京城去帮我的忙?”
梅哲非常确定地点头,在心头轻蔑地咆哮。
…… 我是来enjoy的,不是来替你打工的。老子打工的工资,你付不起!
“好!绝对不离开水镇。免费食宿,大量小吃,鸡尾酒会,可以看到很多人,欣赏很多演技一流的表演,我的私事只占你两小时,最多一下午,就在水镇。帮个忙,嗯?”
梅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
估计真的是天意,他从京城跑去H城,再跑来水镇,而水镇后面有极其现代化的五星级酒店,信息素产业峰会居然就是这几天,就在这个水镇开。
难怪那几个年轻人订不到大酒店,他们倒是很想得开,开开心心地用同样的预算订了一周的青年旅舍。
陈越的事情其实不复杂。
他准备的材料梅哲半个小时就看完了,然后坐在水边的咖啡馆跟陈越聊了聊。
还是那个信息素检测的事情。看来并不是华光,而是陈越想做这件事情,大约从几年前起,他便开始在产业内忽悠建立基因和信息素的大数据库。
Alpha的信息素一般来说不是太大的秘密,不止在求偶的时候,Alpha相互之间的争执有时候都会用到信息素进行压制。
但Omega的信息素却是最私密的信息。
由于Omega在人口中的比例太少,以及,不客气地说,由于Alpha对Omega的强烈占有欲,整个人类社会一直都非常尊重对Omega隐私的保密权。甚至有些Omega选择从不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信息素,只展示给自己的爱人,而一旦被完全标记之后,就只有他们的Alpha能闻到或感知到自己Omega的信息素。
这种做法好也不好。
好,在于充分尊重了自由意志和隐私权。
不好,在于一旦遇到信息素相关的伤害或是意外,很多Omega得不到信息素对症的治疗,有极大的概率会对腺体造成巨大的伤害,甚至不得不切除Omega腺体成为Beta。
梅哲拿着这套材料沉思了很久。
老实说,他一点都不看好这个建议。
如果他是Omega,隐私权会大于一切。
更何况,根本不需要强制性建立信息素数据库。看重医疗意义的Omega,总是可以选择预先存储自己的相关信息素样本。强制性的意义在于让不想分享信息素信息的Omega分享。
这里面有太多暗箱操作的可能。
梅哲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陈越。
“如果你这个提案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那我不得不说我很失望。我不相信背后没有别的原因。”
陈越沉默片刻之后说,“如果我说是为了像当年的人类基因组计划一样,让华国在信息素领域里抢占世界领先地位,你会相信吗?”
梅哲手肘撑住膝盖,十指相对,将下巴放在食指指尖,这是他最习惯的思考姿势。
良久,他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材料抛回陈越,“不信。”
“美国生命科学院和英国皇家研究院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国内的两院也有专门的项目,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民间组织和大学也在这个领域里抢先机。你上次给我看的柳叶刀上的文章就是英国那边几所大学共同出的成果。如果要谈先机,你们已经没有先机了。更何况,在先机上,我并不相信你这个产业链里的提案能起到什么作用。”
梅哲唇边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产业峰会是资本和商业的大会,不是科学家的大会。资本家是追逐骨头的鬣狗,为了骨头上的肉可以敲骨吸髓,我倒想知道你用什么来让这些人同意你这个具有社会学家和科学家情怀的提案。”
他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话。
“你上次的失态就是因为这个吧?我承认我很好奇,所以我会去参加你那个Session,但我只会给出我的专业意见,不保证站在你那边。你OK吗?”
陈越没犹豫,“我OK。你只要去,上次你说我徒步太娘的事情,我就给你翻篇。”
梅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自己绊倒。
…… 要你翻篇??!!
…… 你说我行不行的事儿我还没翻篇呢!!
…… 谁给谁翻篇?!!
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咖啡馆,随意抬起手挥了一下,“时间地点发到我手机上。”
第二天下午的峰会上,陈越那个Session来的人还不算少。
他有相当的自知之明,开场演讲在技术上的介绍很简单,着重谈的是基因库跟信息素数据库之间充满想象力的商业价值空间。
之后的Panel环节邀请的几位嘉宾自然包括了梅哲,给的title很模糊,不过在这次大会上仅有的几位学者都是类似的模糊title,毕竟在这个领域的科学界此时正是专利和标准斗争正激烈的时候。
出乎梅哲的意料,大约是陈越谨慎挑选了嘉宾的缘故,几位产业里有不轻份量的嘉宾讨论下来,除了个别一两位,倒是都表现出来对这个提案的看好,甚至有几位表示自己的集团也愿意适时参与。
梅哲也如他自己申明的那样,对于陈越提到的问题发表了中正的看法,既提到了高可靠性,同时也提到了数据覆盖率的问题。
他的直觉告诉他,讲清楚缺陷的保守回答,可能对陈越更有利。
这世上百分之百确定的好事,大多是骗局。
Panel之后众人开始接受现场观众提问。
不知道是不是陈越有过预先的安排,前几个问题不但很好回答,而且进一步坐实了这个提案的价值。
直到有人站起来地问了一个问题。
“陈总背后有仰安集团的支持,我们并不怀疑这件事能否办成。但数据库建立之后的风险不知道陈总和诸位有没有考虑?是否存在一些风险让这个数据库里的内容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用于别的目的?比如,极端信息素信徒,比如,跟踪特定的信息素拥有者?”
梅哲突然一愣。
陈越提到过特殊信息素,而在信息素领域里,就如当年的人种论一样,也有一些极端信息素信仰者,特殊信息素拥有者就是他们狂热信仰的对像。他们认为特殊信息素拥有者是最优秀的人种。一部分狂热者愿意追随,甚至奉献自己的一切给特殊信息素者,而另外极少数被称为狂信徒的,则坚信与特殊信息素拥有者形成完全标记会带来通神般的性体验,并将自己的信息素等级拉到那个神圣的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