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6)
叶峥大概没想到他会拒绝,睁开眼睛盯着他,因为不舒服还皱着眉头,不知为何竟然显得有点撒娇似的不高兴。
印象里江可舟似乎天生逆来顺受的好脾气,哪怕有时叶峥折腾得过了火,也也能一言不发地忍受下来。他尽职尽责地履行着“卖身”这项义务,敬业得叶峥简直想给他颁个奖。
这个拒绝尽管委婉而且不明显,却微妙地刺中叶峥的神经。像是一道明晃晃的警戒线,昭示是他先放弃了主动权。
他翻了个身背对江可舟,闷咳两声,瓮声瓮气地说:“睡去吧。”
江可舟动了动嘴唇,感觉有点不忍,伸出去想给他掖被角的手在半空迟疑地悬了一会儿,终究没有落下。他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房间。
今晚发生的事情有点多,信息量太大,疲惫和酒都没能拯救他脆弱的睡眠,江可舟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大饼,快半夜时好不容易有点睡意,朦朦胧胧地昏沉着,突然被隔壁接连不断地咳嗽声给咳醒了。
他睁着眼睛数了十几秒,爬起来去客厅翻药倒水。
叶峥半边脸都闷在被子里,咳嗽声被压得很低,借着夜里黯淡的光线能看到他肩背的震动。江可舟心说这也是懒到家了,咳成这样都不知道自己起来倒杯水喝。要是他睡着了没听见,这人恐怕能闷不吭声地硬撑过整个晚上。
“起来喝口水,”江可舟将叶峥从被子里扒拉出来,掌心贴上额头试温度,“还有哪儿不舒服?”
大概是因为困,他没了之前那种刻意避嫌的冷淡,语气动作都下意识得仿佛共同生活多年的伴侣,对肢体接触也不再抗拒。叶峥病恹恹地靠在床头,就着他的手吞了药片,虽然生着病,看江可舟侧过头去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呵欠都觉得心里熨帖得不行。要说人都是贱的,摆在眼前的时候不珍惜,抛下之后反而又觉得好。
“吵着你了?”
“没事。”江可舟眨眨眼,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慵倦神态看得叶峥心中一动,在他起身要往客厅走时再度攥住了他的手腕,强行拉回身边:“别来回折腾了,在这边睡吧。”
江可舟睡眠不好,失眠原因千奇百怪,认床是其中之一。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自家另一个卧室里辗转反侧,偏偏他不行。叶峥给他留了一半位置,江可舟在“回去烙大饼”和“睡个好觉明天上班”中稍加权衡,想睡觉的渴望立刻压倒性地胜出了。
他没再多做挣扎,绕到另一面爬上床,毫不客气地从叶峥那里分了一半被子。
叶峥不想把病过给他,好在床也足够大,两人中间保持着挺宽的距离,互道了声晚安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清晨先醒来的是叶峥,江可舟前几天没休息好,昨晚又折腾半宿,好容易睡了个安生觉,这会正蜷在被子里安稳阖目,睡得正沉。叶峥抱着被子没起身,感觉自己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他的脸。
江可舟的长相气质属于温和清隽型,说白了就是中人之姿,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美貌。叶峥的事业在娱乐圈,见多了美艳皮囊无边风月,自有一套色相免疫系统。但此刻他对着江可舟不设防的沉睡模样,却突然产生了某种说不清的眷恋感。
三年来,从酒店到公寓,他们一起在过夜的时间里,不是叶峥有事提前离去,就是江可舟早早起身,清晨往往是各奔东西的时间——所谓露水姻缘,不外如是。
叶峥望向窗帘缝隙里透出的晨光,摇了摇头,心说自己八成是抽风了,大早晨的在这儿酸什么酸。
他在洗手间刮胡子时听见门被轻轻敲响,江可舟套着T恤运动裤,脸本来就嫩,头发还有点蓬着,像个没睡醒的青少年:“我刚出差回来,家里没菜。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叶峥洗干净脸上的泡沫,头也不抬地说:“粥、煎蛋、咖啡。主食随便、”
江可舟叹了口气。真会使唤人。
叶峥这人大节上没什么问题,性格也勉强过得去,最大的毛病就是事儿逼。他虽然只说了不到十个字,但根据叶峥多年被他奴役的经验来看,这句话补全起来应该不少于一百字。
粥要熬得米粒开花的皮蛋瘦肉粥,皮蛋瘦肉块都不能太大,不吃葱姜蒜;煎蛋要两个双面煎,老了不行嫩了不行溏心也不行,旁边必须配两片培根或香肠;咖啡得现煮,奶多糖少,不能拿速溶的糊弄。这三样是叶总早餐标配,基本都要亲自动手才能满足他老人家的要求,只有后面那句“主食随便”才是回答江可舟的问题,但说了跟没说一个德行。
江可舟往兜里揣了一把零钱:“咳嗽呢,别喝咖啡了。牛奶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