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过渡期(25)
那是关于两位实习生徐岚和韩煦阳的实习评定。按照公司规定,实习生实习期届满时要经由本部门所有组员和主管考评,评定“优秀”人数超过2/3便可以留用。这规定看起来严格,但在实践中其实很宽松,实习生只要不出什么特别清奇的幺蛾子,哪怕才能稍嫌平庸,大家也愿意与人为善,放宽标准。所以在江可舟工作期间,他还没有见过哪个实习生是因为组员评定没有通过而不予留用的。但是现在——
韩煦阳全盘飘红的表格就躺在他的抽屉里。本组所有人,包括江可舟自己,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予留用”。
他盯着最后自己的评语看了几秒,漠然转开视线,收拾好桌面的手机和钥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走出办公区域,关灯下班。
随着江可舟离开公司,偌大的楼层陷入全然的沉寂,窗外的霓虹灯闪烁如流光,车鸣人语直欲冲破云霄。城市的月光在这样辉煌的夜色中显得无限黯淡,却依然尽忠职守地穿帘而来,照在地面,映出一道瘦长的影子。
影子慢慢靠近江可舟的办公桌,苍白的手指比钢铁更凉。抽屉拉开,发出一阵低沉漫长的摩擦声。
手机微光照着两份报告,纸页微不可察地轻颤着,攥着它们的那只手突然紧紧收紧,雪白整齐的边缘逐渐变形,撕纸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那个身影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区,片刻之后,外置的洗手间里传出隐约水声。
夜色重新归于沉寂。
叶峥将车停在大楼外侧的空地上,这里距江可舟的公司大门还有几百米,而且有路牌遮挡视线,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从大楼里出来的人很难一眼看到。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的事令他有所触动,叶峥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收敛。他以前从不讲究这些细节,无论接人还是送人,都大大咧咧地把车往门口一横,无意识的高调里带出一股漫不经心的纨绔气息。直到今时今日他方才隐约意识到,江可舟很少搭他的车、甚至尽量避免让他接送,并非是源于江可舟十分“乖巧懂事”,而极有可能嫌他太过招摇,丢人现眼。
叶峥无意间一抬头,正对上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他脸上居然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仿佛想通了自己以前原来是个到处散德行的傻缺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有病么?
叶二少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高高兴兴地拔了车钥匙,准备去江可舟他们公司门口刷个脸。
秋意渐深,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寒风虽不料峭,但也吹得人骨子里发冷。叶峥穿着风衣在外边站了半天,左等右等没见江可舟人影,正寻思着要不要进去避避风,电梯叮地一声落地,门内传出一个高而尖的声音:“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公司!”
江可舟紧皱着眉头,大步朝外走,韩煦阳紧随其后,不断地伸手试图拽住他,一边大声嚷嚷:“站住!江可舟,你联合组员排挤我,故意不让我被留用,到底什么意思?”
路人纷纷侧目,江可舟一言不发,径自往前走。就在他马上要走出大门时,韩煦阳突然猛地往前一蹿,扯住他的衣服用力向后拉:“你不许走!”
江可舟差点让他勒着脖子,回身挣脱时下意识地推搡了韩煦阳一把。公司门口有两级台阶,他恰好一脚踩在台阶边缘上。谁知时机就是这么巧,他推过来的时候韩煦阳突然松开了手,这一推的反作用力难以控制,江可舟顿时踩空,身体后仰,已然刹不住倒下的冲势。他手指在半空虚虚地一握,意识到周围没有能抓住的东西,心中登时“咯噔”一下。
几步外的叶峥先生正努力地假装自己是棵地里黄的小白菜,在瑟瑟寒风中寻思着一会儿该怎么卖惨,无意间一抬头,顿时吓得菜叶子都支楞起来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个箭步冲过去,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扶,就被江可舟砸了个正着。
——当然,这是叶峥不足为外人道的真正感受。在旁观者眼里,方才一幕却是江可舟从台阶上倒下来,台阶下的高大男人张开手臂,稳稳地将他接在怀里。
多么唯美,多么浪漫啊。
叶峥被砸中的胸口兀自震颤不休地隐隐作痛,面上神色自然好不到哪去。他缓缓地抽了一口气,眉眼阴沉低垂,待缓过那阵疼痛,才大尾巴狼似的凹着造型,不疾不徐地开口道:“这拉拉扯扯的,是背着我偷人呢,嗯?”
江可舟:“……”
他背靠在叶峥怀里,被他的手臂牢牢圈住,姿势十分不和谐。围观群众的灼灼目光莫名令他耳根发烧,江可舟轻轻挣动了一下,立刻换来叶峥不容置疑的禁锢,他只好消停下来,反手拍了拍叶峥的手背:“有点小误会,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