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相许(94)
外面突然冲进来一个人将他拦腰抱住,谢观条件反射地剧烈挣扎,竟然没能挣开,被一股大力连扛带拽地强行拖出了火场,跌跌撞撞地冲出碎了一半的大门,两盆冷水迎头浇下,两人一起摔在满地的碎砖头和玻璃碴子上。
新鲜富氧的空气涌进被抽空的肺部,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之后,还没来得及庆幸,疯长的后怕先山呼海啸地淹没了所有理智。
霍明钧的咆哮甚至盖过了噪音,响彻整片空地,吓得旁边几个彪形大汉虎躯一震。
“谁让你冲进去的!不要命了?!”
谢观形容狼狈地伏在地上,浑身透湿,肩上血肉模糊,像是没听见一样不住地发着抖。霍明钧吼完他,气得手都在哆嗦,突然一把将他扯进怀里,死死抱住。
“谢观,”他连嗓音也在颤抖,手臂力气大的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拦腰勒断,“你想吓死我吗……”
昔年那种在弄人造化与无常生死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卷土重来,像黑洞一样不断地吞噬着他的勇气和希望。
他失去过一次,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可是谢观没有听到,也没有任何回应。
霍明钧终于意识到他的不对劲,松开手捧起他的脸,发现谢观瞳孔失焦,目光也是涣散的,整个人陷在应激反应里出不来,双手死命地抓着身上的毯子,嘴唇微微开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观,谢观?”霍明钧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来,抬头看我。”
“别怕,我在这儿……看着我,没事了,我们都出来了……谢观?”
他眨了眨眼,茫然的目光终于慢慢回笼,定格在面前这个同样狼狈不已的英俊男人身上,无声地说了一句什么。
“明钧……”
霍明钧心都要疼碎了。
谢观说法这句话,好像出窍的三魂七魄终于重新回到身体里,停滞的机能恢复正常,他猛一偏头,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霍明钧当着所有保镖的面俯身把他横抱起来,抱回了车上。
“喝点水。”
霍明钧从车里翻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谢观。背后的烧伤找回了存在感,像是要变本加厉地疼回来。谢观无法靠在椅背上,他半身都疼麻了,只好身姿笔挺的端坐着,把自己坐成了一块僵硬的人形棺材板。
捏在手中的水瓶微微变形,水面一直在小幅度地晃动着。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水,冰凉的液体流过灼痛的喉管,一直凉到因紧张而痉挛的胃里。谢观没觉出任何安慰效果,只是借这个机械的动作掩饰恐惧。太阳穴也开始不安分,与后背交相呼应地抽痛起来。
霍明钧看不下去,按住他递向嘴边的手,抽走了即将见底的水瓶。
他曾告诉自己要慢慢等,如同在石山上一锤一斧地开凿水渠,总有拨云见日,得引源头活水的一天。可他现在终于看清,悬在头顶的叵测命运,未必愿意施舍给等待的人一个成熟的“契机”。
家财万贯和一无所有,权势滔天和卑微下尘,于“生死无常”之下,皆为蝼蚁。
不需要再等什么合适的时机了,他想要谢观,现在就要。
霍明钧伸手抱住他,感觉谢观身子骨还是僵硬的,硌得他从胸口一直疼到心里。
他沉着镇静地低头,清醒地吻住了谢观。
恐慌被更巨大的惊吓盖过,谢观冷不丁被人强吻,遽然瞪大了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唔!”
霍明钧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在目不能视的黑暗里,唯有嘴唇上吮吻的触感是最清晰的知觉。霍明钧亲的很专注,也很强势,几乎是在谢观出声的瞬间就强硬地顺着缝隙撬开齿关,尝到他被水浸润过的,冰凉又稍微带点甘甜的唇舌。
谢观被噙住了舌尖,浑身过电似的一哆嗦。
刹那间所有往事在他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轮转一圈,最后落定在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上,长久以来的自我约束碎得一干二净,藏在心底最深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破土而出,冒出个带血的尖头。
他对霍明钧并非没有占有欲,而是触发的代价太惨烈,偏执得不可理喻,才一直蛰伏在不见光的角落,假装从未存在过。
而现在,猛兽终于见了血。
谢观猛地翻身而起,瞬间把霍明钧压在椅背上,带着几欲噬人的凶狠一口啃上了他的嘴唇。
穷途末路的绝望与孤注一掷的挣扎在他心里烧成了一把飞灰,落在断壁残垣、满目疮痍的焦土之上。
“他是我的。”
他像个被逼急了会咬人的动物一样亲着霍明钧,戾气冲天地心想:“谁都别想抢走他,去他妈的听天由命,谁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