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10)
程锦明喉咙忽然干渴得紧。
又是这种感觉。
程锦明不悦地皱了皱眉,棕色的皮鞋不耐烦地点了两下地面,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陈木就放下胳膊的工夫,那个大活人就从自己眼前消失,怎么莫名其妙的。他懵怔地眨巴两下眼睛,心里寻思正好,他正愁没话说呢。
还是继续搬砖要紧,今天这么多人来耽误他,二百二十块都要挣不到了。
傍晚四点半就发工钱,吃完晚饭还要再干三个钟头才能休息,包工头果然回来找人算账,发现下午那个“偷懒”的人是陈木,陈木赶忙解释说自己急着上厕所就跑开了一小会儿,绝对不是故意要偷懒的,包工头本来要扣他二十块,最后发了善心,只拿走十块钱。
陈木揣着二百一十块钱心里心疼得不得了,几百块砖又白搬了。
他洗干净了脸和身子,一瘸一拐地往楼盘外面走,马路边上有卖鸡蛋灌饼的,不加东西五块钱一个,以前陈木都要再加个三块钱的香肠,也算个肉菜,今晚他舍不得了,只要了个什么也不加的。
阿姨把包好的鸡蛋灌饼递给陈木,陈木拎着袋子,还没吃到嘴里,身后突然嘟嘟响了两下刺耳的鸣笛声,把陈木吓得一哆嗦,啪地一下,塑料袋子摔到了地上。
“我的灌饼!”那鸡蛋灌饼从塑料袋里滑出来,在脏兮兮满是土块的水泥地上摔得那叫一个好看,陈木心疼地哎呦了一声,刚被扣了十块,现在又白丢了一个五块,还要饿着肚子干活睡觉,这怎么能行。
“你这人怎么回事!……”
陈木原本打算大发一场脾气。
开车就开车,怎么能乱摁喇叭呢,好端端把人灌饼都吓掉了。
结果一回头,那好容易积攒起来的火瞬间就泄了,陈木脚软了一下,嘟囔道:“程,程老板……你还没走呢。”
程锦明盯着对面男人形状好看肌肉结实的两条肉腿,烦躁地重重呼吸了一下,“你上车,我有话要讲。”
“啊,程老板,咱们,咱们还有什么话要讲。”陈木一怔,“那二十万你答应说……”
“不是那二十万的事,你不用再提,说还清就是还清了。”程锦明最烦把话说两遍,但他还是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地说,“你上车。”
“程老板,我身上脏,坐不得的。”
程锦明瞧着他不说话,分明就是在告诉他自己绝对不会再说第三遍,识相点就自己坐进来。
陈木左右看看,这里都是人,总归不会出什么岔子,他嘴里说了句等一下,就蹲下来,把地上的鸡蛋灌饼小心地装回袋子里。
程锦明眉头一皱,“你不会想带着这个坐我的车吧?”
心思被戳破了,陈木怪难堪地笑笑,他把东西扔到旁边垃圾桶里的时候感觉肉都在痛。
陈木使劲儿拍拍自己身上的灰,打开后车车门坐进去。
程锦明又说:“我是你司机吗?坐前面来。”
陈木浑身上下拘谨难受得要命,他那穷村子能有几个开轿车的,他只见过路上跑的,又没自己坐过,村子里开三轮拉人,那也是坐人家三轮车后车斗里,哪有说和开三轮的一块挤在前头的,再说你手里握着方向盘,你可不就是司机嘛。
没想到坐个轿车要这么讲究,陈木心里想,还是坐三轮舒服。
他磨磨蹭蹭又从后面下去,走到前面拉开车门坐进去。
程锦明看着他,“安全带。”
陈木也看他:“啥?”
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程锦明牙关咬了咬,探过身子去给他系安全带,男人一凑近,陈木就紧张得身子后仰,肌肉都紧绷起来,程锦明给他把安全带的扣子咔哒一声扣好,坐回原位,陈木这才松口气。
“程老板,你要讲啥。”讲话就讲话,怎么还要系着带子讲。
程锦明说:“你屁股还没好么?”
“……啊,啊?”陈木猛咳嗽了几声,“我,我好了,老早就好了!”
“是吗,那这是什么?”
程锦明把东西从口袋里拿出来,陈木看了,手立刻去摸自己工服口袋,等什么也没摸到的时候,脸腾地就红了,伸手要去抢,“这没啥!”
程锦明手抬高,陈木没抢着,还被安全带给勒了一下。
“痔疮膏?你又没得痔疮,涂这个能管用啊?”程锦明晃了晃皙白手指头间夹着的那管白皮膏药,这Beta真是蠢得紧,怪不得走路像个瘸子一样,那里都没处理好,又连着几天高强度的工作,不疼才怪。
同样身为男人,自己却因为屁股的事情被人一顿质问,况且质问自己的人还是造成自己屁股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陈木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流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