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70)
他满脸委屈,颤声道:“痛,好痛……”
“没事了没事了,打完就不痛了,”项戎心疼不已,帮他扔掉了棉签,放下他的袖子,“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
一听到吃,晏清衰败的脸色扬起笑容,一双梨涡动人心魄。
晚饭丰富多样,项戎把晏清爱吃的都点了一遍,特意备注不要香菜,他用勺子捣碎,一口一口地喂给晏清。
晏清被塞了一嘴,边吃边说:“项戎哥哥,我就说没事吧,你看我又回来了。”
项戎憋出一个笑脸,再次搓起晏清的手,握上就松不开了。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晏清其实没胃口,可项戎说吃多了病才能好,所以他被迫咽下了。
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想活着。
每吃一口,他都会获得项戎的一句表扬,哪怕咕噜咕噜喝口水,项戎都要夸他一声乖。
“项戎哥哥,我肚子里总是有这么多食物,我上辈子不会是个冰箱吧。”
项戎笑了两声,一点他的鼻尖:“肯定还是个双开门的大冰箱。”
欢声笑语间,止痛药起了作用,与项戎在一起的每分每秒,痛苦永远减半。
从前没有父母,晏清不懂被爱是什么感觉,是热烈,是浪漫,是飞蛾对炬火的神往,是梵高对印象的钦崇?
以往住院时,大多的医生和病友都喜欢自己,可晏清忽而意识到,那是因为不了解,有些人一旦熟悉了,反而没那么喜欢了。
但还有一些人,他们了解自己的过往,见过自己的不堪,知晓自己的脆弱,依然不肯离去。
晏清现在明白了。
可他并没有多么欣慰。
他是蜉蝣,是昙花,朝生暮死,转瞬即逝。
向日葵只能盛开一轮,何来的勇气去拥抱长明不灭的太阳。
“项戎哥哥,”他轻声问,“如果我走了,你还会记得我吗?”
触及心灵的询问迫使项戎停下喂饭的手,他擦了擦晏清的嘴角,眉眼藏有数不尽的温柔:“你不会走的,我会陪在你身边一辈子,三十年、五十年,时间不是问题。”
晏清低垂眼眸,噤声许久,在项戎再一次喂饭时,他才开了口。
细小的声音有几许轻松与豁达,但不难听出夹杂在其中的怯意。
“项戎哥哥,不要忘了我。”
项戎怔了怔,眼眶有些发红。
晏清侧头看向窗外的夜空,一轮圆月开始消减,像自己倒数枯萎的生命。
他温声说:“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
一股酸楚涌上心头,项戎忍住情绪,慰声说:“你刚做完手术,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一晚,你安心睡一觉,明天一早我就带你回家。”
晏清听话地钻进被子里,眨了眨眼:“别关灯。”
“不关,别害怕,我在这里守着你。”
说完,项戎把他捂得严严实实,一点空隙都没留。
晏清只露了个脑袋,微微一笑:“项戎哥哥,晚安。”
“晚安。”项戎一捏他的脸,安静地坐在一旁。
屋内只开了一盏床头小灯,月色如瀑布,淋在项戎的肩头。
少倾,他隐约听到了晏清均匀的呼吸声,小心起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走到长廊,背靠在白墙,低下了头,心脏也碎得四分五裂,好似被迎面的风揪住衣领,朝胸口猛打了几拳。
长廊内的叹气,一声又一声。
身心俱疲。
第27章 画展
半个多月一晃而过,晏清每天都会掉很多头发。
好在中药暂时控制住病情,他这些日子和项戎吃喝玩乐,过得不亦乐乎。
转眼到了五月底,今天项戎不值班,但要训练,晏清照旧跟去了消防站。
按道理讲,外人是不允许参观训练的,可李承似乎很喜欢晏清,破天荒地答应了,准许他自由穿梭,前提是不能影响他人训练。
后院操场上,三十多人顶着烈阳跑步,晏清盘腿坐在树荫下,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吃着雪糕。
和那些消防员比起来,他自在多了。
哨声响起,休息时间到了。
队员们一个个大汗淋漓,也来找树荫坐下,路过的人纷纷给晏清打声招呼,所有人都眼熟他。
“小病号,你挺悠闲的嘛,”江策气喘吁吁地走近,一眼瞧见了晏清身旁的两瓶矿泉水,“给我买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晏清急忙护住:“这是我和项戎哥哥的。”
江策的表情立马由晴转阴。
晏清想了想,把其中一瓶递了过去:“那你喝我的吧,我还没喝过。”
江策又晴了。
项戎也走过来,与众人不同的是,他不怎么喘气,除了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外,似乎一点也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