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26)
今天要打吊瓶,因此晏清随口找了个理由,给项戎说明天再去。
温怡知道他要用右手画画,所以帮他扎在了左手,找血管时,她发现晏清的手比自己白。
“你这皮肤也太白了,比我都白,一眼就能看见血管。”
晏清低头去看,这么一对比显得温怡肤色确实深了些。
他安慰说:“我这是不健康的颜色,你那才是正常的白。”
温怡反复查看自己的手,噘起嘴:“我这些天都晒黑了,还是得好好保养才行。”
“你才不黑呢,”晏清说,“你和江策哥哥站一起白得发光。”
温怡噗嗤一笑:“他那么黑,谁要和他比啊?他天天顶着太阳训练,黑成那样不奇怪。”
“那不一定,项戎哥哥也是这么过来的,但他的肤色就和你差不多。温怡姐姐,你要自信一点,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护士。”
“就你嘴甜,”温怡笑着白了他一眼,嘱托道,“你少费点工夫画画,有空多休息会儿。”
“我会的,”晏清说,“我就画最后一张。”
温怡知道他不听劝,拿他没办法,离开顺手关了屋门。
病房内安静,隔壁床的奶奶在看书,晏清在画画。
这几日,那名叫“梅西亲传入室学徒”的顾客来的频率降了不少,不过他提出要给晏清涨价,从5元一幅升为10元。
晏清第一次见提出这种要求的客人,他没接受,但对方执意要给,这么推来推去,晏清硬着头皮收下了。
小雨不断,晏清不受影响,他手里的笔在调色盘上一蘸,再往纸上一抹,多大力度能呈现出什么色调,他了如指掌。
他每次都坐在通风处画,一来是颜料干得快,二来是不想给邻床奶奶带来嗅觉上的困扰。
可老人从未嫌弃过他的颜料味道重,今天甚至还来一旁看他画画。
晏清画得专心,没注意到奶奶的接近,在画完最后一笔时,抬头看到奶奶时吓得一抖。
他喘了口气,大声说:“奶奶,您不看书了?”
奶奶摇了摇头,满目慈祥,一指画板,似乎在问:“还画画呢?”
“对啊,”晏清笑得阳光,“努力挣钱!”
努力挣钱。
然后给奶奶买个助听器。
这是他最近想完成的一个心愿。
晏清收起完成的画,问道:“奶奶,贝贝不是说今天要来看您吗?他几点来呀?”
奶奶在晏清手上缓慢写着:“他爸爸工作忙,没空送他过来。”
又是那个男人,自从老人住院后,他就带贝贝来看过一次。
晏清不喜欢他。
“奶奶,我这几天总往消防站跑,你自己一个人孤不孤单啊?”
奶奶摇了摇头,又一指手里的书,示意有书陪着,并不寂寞。
晏清往封面上一瞥,书的名字叫《走到人生边上》。
奶奶爱看书,晏清发现了这一点,或许是她玩不来电子产品,读书是这枯燥病房里唯一的消遣方式,或许是她天生爱看书,晏清不清楚。
“奶奶,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他声音不由地变小,待发现奶奶没听见后,他又提高了音量:“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奶奶慈和地点头。
这问题晏清心里想了很久,也自我琢磨了很久,可他思来想去,解不出答案,但他觉得奶奶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可以帮自己答疑解惑。
他鼓足勇气问:“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对我很好,帮我完成了很多心愿,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他,但我总觉得我做错了,毕竟我早晚都会离开他,我、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奶奶摸了摸他的头,替他抚平竖起的发梢,每一笔画都写得认真,落在晏清的手心。
“孩子,你不自私,你很善良,咱俩一起住了这么久,我从没见过你的父母,所以你想找个人陪伴着是你的本能,你不需要这么坚强,也不需要这么独立,你才十八岁,想有个朋友不是你的错。”
“可如果我为了现在的开心去招惹他,那等我走后,他一定会难过的。”
晏清一想到了那样的场景,失落便涌上心头。
“你不能为了避免结束,就选择避免一切开始,”奶奶告诉他,“如果因为一朵花会枯萎而停止种花,那春天也就没了看头。万事万物皆有生死,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中间美好的过程。如果你说的那个人和你一样珍视这份感情,他将在乎你的一切,接纳你的全部,从头到脚,从开始到结束。”
晏清似懂非懂:“既然万事万物都有生死,那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奶奶微微一怔,从一旁拿出一块儿桂花糕,递给了晏清,示意他吃。
晏清看到嘴边的糕点,忍不住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