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尽力了。”张信礼躲避着林瑾瑜发红的眼,他的眼睛和林瑾瑜一样红。
林瑾瑜听见他最后说:“我放弃了。”
他放弃了。
原来他也会有放弃的一天,林瑾瑜一直以为,他是最不可能说这四个字的人。
窗户上穿来嗒嗒的轻响,一滴,两滴,然后是成千上万滴。极细的雨丝从万丈高空坠落下来,在和窗户的拥抱中撞得粉身碎骨,这是梅雨季里一场平平无奇的雨。
该说的话都已说完,正如无人可以阻挡必将来临的死亡,也无人能够阻挡爱情的逝去,林瑾瑜缓缓松开了他,松开了这个他曾紧紧抓住的人。
他的声音复归平静:“这是你最后的答案,对吧。”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林瑾瑜印象里的张信礼做每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也从不后悔,他从未在他眼里看到过后悔的眼泪。
“好……记得你说的,”林瑾瑜道:“记住,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在一起的时候他说过,他只爱他一次,唯一的一次。
许钊站在门边,从始至终忠实地扮演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林瑾瑜说完,真的转身就走,全不拖泥带水。
许钊呆呆看着他,林瑾瑜走到门边,临出去时忽而回转头来,用如挥刀斩铁般的语气给他留了最后一句话:“张信礼,你真他妈没种。”
……
“喂,你慢点,”许钊左看眼,右看眼,在他俩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选择了去追林瑾瑜:“你俩难道……就……”
林瑾瑜一言不发,大踏步往前走着,眼神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凶狠:“没有‘我俩’,现在只有我和他。”
“这……”许钊不敢相信他俩就这么完了:“你上哪儿去啊?”
林瑾瑜从踏出房门开始就坚定地往某个方向走,他没回答,只是一路走到一楼缴费窗口那里,开口道:“预交住院费,”他说:“最多能交多少,有上限吗?”
当然是没有的,林瑾瑜看了眼账户余额,把张信礼昨天欠的费用结清了,并补了一笔钱——出院时没用完的费用会退,这笔钱够张信礼暂时寄回家。
然后他把剩下的所有钱预缴到了小孩名下:“过几天会再来缴清,手术费到时候可以从这里面扣,是吧?”
“嗯对,产生的费用都可以从里面扣。”
“好,谢谢,病人自己是否可以办出院手续?”
“可以。”
得到肯定回答后,林瑾瑜再次道了谢,身无分文、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这又是干啥?”许钊跟着他:“一边闹分手,一边还还钱,真搞不懂。”
照他想法,人其实是他俩一起撞的,赔也是五五分,多给医药费就更费解了,分手就等于没了关系,该立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
“那是我欠他的,现在还他了。”
张信礼没钱寄回家,是因为来找他的时候花了,现在林瑾瑜还给他,他们之间无法整理出一分一厘都清清楚楚的账单,但加上之前种种,不清也算两清。
迎面而来的雨丝成了湿热南风里唯一的清凉,林瑾瑜走出大门,回头。
他不知道高处的张信礼是否也还在往下看,也许没有,他不会盯着不爱的人看。
夏天适合回忆,在这个适合回忆的季节,他们对彼此道了再见。
第324章 口是心非
天空是忧郁的蓝色。
照理说,分手的人应该会低落,会独自一个彻夜喝酒,喝醉了就大哭,再流几滴猫泪,没准还会撒疯大闹。许钊挺担心自己兄弟的,毕竟林瑾瑜本来情绪也……他还一直在吃药。
但林瑾瑜没有。
于许钊眼里,他非常平静,平静得不像是他。
那天下午,林瑾瑜从医院走了以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了很久,许钊跟在后边,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儿,问他,他自己也说不知道。
就像被截肢的人一段时间内总觉得已消失的那部分肢体还在,他始终有种不真切的感觉,这就是分开吗……就在这三言两语、轻描淡写间。
“你俩暂时还是得打交道吧,”许钊说:“住啊,上班啊,本来都一起,突然这么……”
“不会,”林瑾瑜除了‘不真切’的空泛感之外还感到愤怒,不是那种如火山爆发喷涌的暴怒,而更类似于憋闷,或者叫生闷气:“在这种事上,他很擅长逃避。”
他个性鲜明而倔强,有非常强烈的自我意识,喜欢的人也是坚强、勇敢,永远不认输的那种,迷茫的青春期他无畏地走过来了,张信礼在历经无数次逃避后的示爱他毫无芥蒂地接受了,他和父母坦白、抗争,从没有一次想过抛弃张信礼,去过回舒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