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93)
他果然还是弯得很持久又很有节操。
两人对视了不到半刻,睡意之中的柏云旗骤然清醒了, 紧张地半坐起身, “您要去哪儿?”
“去睡觉。”闻海卷着自己的被子, 空着的手一指病床, 用肢体语言表达“滚去那边”的意思。
柏云旗自然是不干的, 而他自然是干不过闻海的。
按理说闻海同志四五天没洗澡, 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从生理层面来说,就算是香妃娘娘转世投胎那床单枕罩上都没不会有什么好味道,闻海个洁癖预备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所以才不愿意让柏云旗盖自己的被子。
但柏云旗骨头里犯着贱, 一呼一吸间竟然脸红了。
他以前觉得檀香香调是闻海的味道, 柠檬味沐浴露是闻海的味道, 海盐剃须水是闻海的味道,薄荷味衣液是闻海的味道——现在他知道了,那些味道只不过是些寻常的味道,只是因为沾染上它们的人是闻海。
而等他再醒来时,大魔王辛馨正慈祥地看着自己,淡妆精致的脸上洋溢着母爱的光辉。
“……”
辛大魔王,全名辛馨,英文名Alice,柏桐安低一届的校友,外院学霸级女神,以及如今的柏夫人。当年柏桐安跟着大学生创业潮下了海,最初整个公司只有三个人,作为正式成员的他自己和辛馨,以及一个人不傻钱不多力气大好使唤的编外人员闻海。
在柏桐安能说利索的语言还只有母语时,仰慕学生会柏副主席的辛师妹力挽狂澜,不仅接下了翻译工作,日后又逐渐发展成了助理、文秘、财务、前台、销售、总经理……最后成了老板娘。
当年共同通宵讨论策划方案、喝速溶咖啡、吃全素盒饭的辛馨同志毫不念及同甘共苦的革命情谊,把手里的保温饭盒往床头一放,以一声幸灾乐祸的笑作为引子,把“今年的雪还真是大啊”这段景物描写作为引论的开头,经过一路曲折离奇的转折,承接到了“人为什么要活着”这一哲学的终极问题,接着话锋一转,开始认真探讨“人与飞鸟走兽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最后一锤定音——“闻海同志,禽兽不如,死不足惜。”
她今天和柏桐安穿着经典情侣款的黑色羊毛大衣,米白色的围巾盘在领口,梳着温婉的发髻,初为人/妻,到底和之前有什么地方不同了,有了一丝贤妻恋母的苗头,没想到一开口说话,牙尖嘴利的本色就暴露无遗。
但紧接着,这位就无缝切换到了贤良淑德模式,把手搭在了正企图用低头看书削弱存在感的柏云旗肩膀上,柔声说:“你怎么能把小旗一个人丢在家里呢,孩子吃上饺子了吗?”
柏云旗对来自外界的接触一如既往的敏感——他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眼神飞快地从辛馨扫过,落到了被她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的闻海脸上,体贴懂事地笑着:“吃了,闻哥还往里面藏了铜钱。”
太可怜人了,能把这样的小孩大年夜独自扔在家里不管不问,已经可以说不是人了。
生意场上远近闻名的“抢钱夫妇”下午还有有关今年上半年开拓国际市场的高层会议,放下饺子后就相携告别,留下一个伉俪情深的背影,和一个又被旧事重提的烂摊子。
闻海纠结地和柏云旗分吃着饭盒里的芹菜猪肉饺,吃一个饺子组织好一个词,吃到第十个时终于在脑内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一抬头,看见柏云旗欲言又止的表情,那句话就和第十一个饺子一同咽了下去。
“我后天要回去集训了。”柏云旗还有后半句“但看你这样我半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没说出来……说出来也没用,但他还是忍不住换了个委婉的措辞:“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海点头:“我没事了,下午就办出院吧……你后天就走?”
鉴于他很少说废话,而这后半句废话实在太废了,柏云旗还花了两秒揣摩了一下这句话的深层内涵,感觉确实没什么引申义后,迟疑道:“也不是……那么着急……吧?”
“那我没陪你过三十,你不能陪我过元宵,咱俩算扯平了吧。”闻海在内心抓耳挠腮,说话竟然还很理直气壮,“你别生气了。”
柏云旗:“……”
就算没什么人哄过他,也不妨碍他体会到这用来哄人的理由有多他妈操蛋。
难怪有人到现在还找不到女朋友……或男朋友。
可惜闻海算错了一步,柏云旗踩着正月十五夕阳的尾巴回来了,在厨房里下了两碗在楼下小超市买的黑芝麻馅元宵,叫醒了躺在沙发上睡着的他。
那时闻海已经忘了在医院中意识模糊时的对话,年初刑侦队刚上班办公室就堆满了卷宗,张家偷了吴家五千块年货;孙家年夜饭时一群亲戚因为几句牛皮打起了群架伤了仨;刘家的儿子强奸未遂了胡家的女儿;有辆卡车明面上拉着一批反季节蔬菜,里面藏了半车厢被盗的字画古董……他大病初愈就又忙到吃不了一顿安生的饭,连同着整个刑侦队人仰马翻,回家后裹紧外套倒在了沙发上,累得柏云旗进家门都只是勉强睁了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