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79)
隔着几千公里看不见摸不着和隔着几百米看不见摸不着,好像还是后者更熬人更操蛋一点,至少半个月前他还没有“去他妈的上课”这念头。
终于,在过年前上半期的集训还有两天结束时老师也疲了,下午最后一节课时宣布给他们晚自习放个假,在校园内部自由活动。
被各种晦涩高深的公式定理以及绕了八百个弯还出不去的推导折磨到形瘦骨销的学生们发出的欢呼震耳发聩,从教学楼一直传到了大操场,把正在加训的警察们吓了一跳。
柏云旗到食堂时,里面依旧只有寥寥几个学生,一个穿作训服的都没有,他也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往大操场的方向看了眼,漫不经心地要了一碗汤一个菜,坐在了很角落的位置。
无论有没有人知晓他那个不光彩的身份,他始终都是不合群的那个——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没有动画片和电视剧,如今没有喜欢的NBA球星和明星偶像,想与人闲聊都没有所谓的“共同话题”,连同住一个宿舍的男生放了首当年脍炙人口的情歌问他喜不喜欢这个歌星时,他都愣了几秒才违心地点了个头——这首歌确实大街小巷都在传唱,可他住的地方没电视也没收音机,他只在上学的路上听路边的音像店放过,压根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东西。
球赛和电视剧只要网上还有就可以看重播,歌只要版权不过期随时都可以用手机听,可时间是补不回来的,残缺的还有丢失的,他根本来不及回头去捡,就已经被前进的车轮碾碎了。
他刚坐下没几分钟,桌子前面哗啦啦围了四五个男生,为首的一个男生笑嘻嘻地敲敲桌子,喊了声:“同学。”
哪怕知道自己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熟悉的场景还是让柏云旗悚然片刻,好像下一秒餐盘就要被扣在自己脑袋上了,他嘴唇微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才抬眼道:“怎么了?”
男生笑道:“晚上自由活动,要不一起去打球吧?三打三,我这儿还差一个。”
“我——”柏云旗正想找个得体的理由推辞,头一偏从人墙的缝隙中看见了食堂门口的“盛况”,脱口道:“算了吧,我晚上想去看他们训练。”
几个男生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也看见了那群穿着作训服的人,有一个迅速转移了阵营,也撺掇着说:“就是啊老徐,球什么时候不能打,咱今儿也去看看吧!”
另一个男生扶扶眼镜,并无恶意地讥笑道:“怎么着了?看完你那三两肥肉就成二头肌了?”
“你他妈……”
被叫“老徐”的男生看耍猴一样看两人掐架,边往旁边赶人边摆手道:“那算了,过年回来有空再约……哎呦,走了俩祖宗,净他妈给我丢人现眼!”
柏云旗应声点了下头,不错眼珠地盯着门口,生怕把人看漏了。
可惜他坐的地方实在太角落,被他“视奸”到扒皮抽筋快看见骨头缝的人压根没注意到,背对他端着餐盘去了另一侧更角落的位置。
几番天人交战,沉积多年的荷尔蒙一举爆发把羞耻心碾压得稀碎,柏云旗厚着脸皮端着餐盘,在众学生和众警官错愕不解的目光中穿越半个餐厅,坐到了闻海对面。
正默默无声啃着馒头的闻警官被十几道目光盯得措手不及,僵硬了几秒后,淡定地把馒头掰成块泡进菜汤里,用筷子戳了戳。
发面馒头在菜汤里冒了个泡,迅速成了块吸满水的海绵,渐渐沉了底。
安静看他做完这一切的柏云旗这才出了声:“您们今天吃饭怎么这么晚?”
“下午警械训练训砸锅了,加训了一小时。”闻海咬着筷子尖“唔”了声,看向柏云旗的餐盘,眉头一皱,“你再去买点吃的,喂鸟呢。”
“我中午吃的泡面,现在不饿。”柏云旗垂下眼,偷偷把穿着作训服的闻海从头打量到脚,“要不您再给我个馒头?”
“这还带给我抢食儿的。”闻海笑着把盘里的另一个馒头夹了过去。
两人隔着条几米宽的水泥路愣是几天没见着面,见面后刚说了几句话,又横生变故,被别人插进来了一脚。
“我来蹭个暖气。”一个女警大大方方地坐到柏云旗身边,对闻海爽朗一笑,“蚊子你怎么吃这么少?”
“……”闻海也不清楚自己这个听上去很欠拍的外号是怎么流传出去的,举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公式化地打了个招呼:“陈警官……”
“什么陈警官啊,你港片出来的?”女警眉毛一扬,“你不会是忘了我叫什么了吧?”
柏云旗注意到闻海低头的瞬间使劲闭了下眼,明白这是他十分不耐烦却又不得不压着火的习惯反应,他上次见到这个动作还是闻海和燕婉说话的时候——一般情况下,高冷的闻警官不耐烦时会直接甩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