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39)
但今天,他对同居之人的了解,除了“很瘦”之外又多了一个收获——“很好看”。
好看是真好看,闻海身为一个性别男、爱好男、长期没有性生活的大龄单身狗,要是再没节操点,光是看着这张脸这会儿就该有反应了。
“就是太瘦了,五官都快脱型了,脸色也不好。”闻海自认为十分纯洁、心无杂念地分析着——柏云旗长得俊不假,但气质颓唐卑弱,对外界充满恐惧警惕,情感的反馈是双向的,因此大部分人看见他不会先去关注他的长相如何,而是觉得这人看着贼眉鼠眼,心里很不舒服。
“有什么好怕的?”闻海抓住柏云旗死死捏着自己领子不放的手,“你怕什么?”
感觉到有人在掰开自己的手,柏云旗被醉意和睡意搅和得乱糟糟的大脑迅速依照本能做出反应,几次争夺之间闻海的领子差点被他扯烂,最后闻海一把抓住他尚在挣扎的手,柏云旗勉强睁开眼看着他,呢喃道:“闻哥……”
“做梦呢。”闻海面不改色地扯犊子,“继续睡吧,别怕,谁也拿不走你什么了。”
柏云旗听了这话就真信了,轻轻点点头,手搭在闻海手心上,不到几秒又沉沉睡去。
闻海轻手轻脚地把人抱了起来往自己卧室里走,过程中柏云旗不舒服地动了动,险些让两人一起栽到地板上,等有惊无险地抵达目的地后,闻海累得手腕发酸,还被吓出了一头冷汗。
一沾上床,柏云旗就把自己蜷了起来,那个睡姿极为别扭,闻海比划了一下,发现这人似乎是想同时护住自己的头的手,他尝试去摆平他的姿势,手刚一碰到对方,躺在床上的人就像被他揍了一拳一样,痛苦地皱着眉把自己蜷缩得更紧。
闻海不敢再有其他动作了,悄无声息地拎起被子盖在柏云旗身上,担心他半夜酒醒后口渴,转身去倒了杯水摆在床头,在床边站了五分钟,确认对方安稳睡着后,手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转身离开了卧室。
睡到半夜,柏云旗乍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挣扎地撕扯着宽松的衣领,整个人都剧烈痉挛着,像条被扔在开着大火的煎锅上濒死的鱼。
坐在床边的人缓缓开口:“你醒来了?”
柏云旗浑身血都冷了,面无人色地转过头,手指紧紧地抓着被单,颤抖地说:“姥姥……我……”
老妇人穿着破旧又齐整的深色衣裙,连一块一块补丁都打得颇有将就,银灰色的长发用一个破旧的木簪子挽了髻,面容虽然仍残存着几丝艳丽的风韵,但更多的是生活摧残后的划痕,一身清贫的烟火气。她和柏云旗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几乎没说过几句话,但她带着乡音的咬字一出现,柏云旗就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你怎么喝酒了?怎么能做这种事呢?”她慢悠悠地问道,语气温柔动听,长期和针线熨斗打交道的手粗糙得像砂纸,搭上柏云旗的手背时后者已经快哭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啦?”
柏云旗第一次产生了反抗的念头,尽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眼里抠出来的,他还是艰难而认真地说道:“我、我是……”
“你是个杂种!”老妇人突然朝他扑了过来,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子,碎玻璃一样的尖叫几乎划破了柏云旗的耳膜,细长的指甲在他手背上抓出了几道血痕,伤口越来越深,殷红的血汩汩地往外流着,转眼就染红了床单,“你是个婊/子生的!婊/子养的!”
柏云旗仓皇至极,他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不能把闻海的家弄脏了,于是拼命捂着伤口,但血却越流越多,很快刚刚那种窒息感就再次淹没了他。
老妇人还在拼命尖叫着,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更多的人从火中涌了出来,各种辱骂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吵得柏云旗觉得残存不多的血液轰隆隆地朝头上涌去,让他几乎听见了血管炸裂的声音,那些看不清脸的人影不停地撕扯踢打着他,就和无数次在那些阴暗的街边小巷、肮脏的学校公厕一样,他徒劳地护着头,却一步都动弹不得。
“你真脏啊。”老妇人轻飘飘地对他下了定义,手里拿着一根细小闪亮的东西慢慢靠近柏云旗,“下贱种子。”
此时的柏云旗在黑暗里看不清东西,直到针尖已经刺进自己手心里他才意识到那是根绣花针,声嘶力竭地叫道:“不——!”
他四肢百骸随着那根绣花针埋入掌心都开始着火似的剧痛,灼烧得他喉咙里泛出一口腥甜,一只手把盖在身上的被子扔出了几米远,另只手胡乱摸索着,摸到了床头柜坚硬冰凉的棱角,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恍惚间想到:“我这他妈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