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264)
这是个只有本人才知道答案的问题,问出来就不是让回答的,柏云旗还是没转过头,闷闷应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没想到闻海却没给他回答,只是用手机放了首歌。
很老的歌了,比柏云旗岁数都大,叫《被遗忘的时光》。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手机被打落在地,闻海一把接住了朝自己扑过来的柏云旗,两人又倒在了床上,好在衣裳都还算齐整的,他抬手盖住小崽子的眼睛,露出的下半张脸棱角分明,带着细碎的胡茬,不该再叫他小崽子了,原来这人也已是二十七的岁数,四舍五入就到了而立之年。
“问句矫情的。”柏云旗捧住闻海的脸,“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闻海想了下:“大概和我那会儿知道你要来京城帮柏康干活差不多”
柏云旗皱了下眉,抿紧嘴唇。
当时柏康这边催得太匆忙太紧急,柏云旗上午接到的电话,下午就赶到了京城的医院,闻海全程就说了两句话——“嗯好,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和“一切小心,注意安全”。
如今看来,这两句话兴许还能从柏云旗嘴里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其实也不是一回事,你是来挣钱的,我是去玩命的。”闻海自嘲地笑了下,“这辈子都是穷命,这次过了以后怕是真得你养我了。”
柏云旗看着他:“您一定要去卧底?”
闻海反问:“你就非要来京城?”
压抑的寂静中,那首歌还在悠悠地唱——“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小旗,没谁非要去做什么事的道理,我当初不是必须要去读警校,你当初也不是一定要高考,咱俩也不是非对方不可。”闻海坐起身,手腕上那只蝎子冲他张牙舞爪,没扣好的衬衣下露出大片大片伤疤密布的皮肤,“我做的事哪件都不是非我不可的,凭什么是我,凭什么不是我,哪有那么多凭什么,人这一辈子经不起琢磨的。”
“我不是非去不可,但因果走到了这里,总得有人去把它了结了。”闻海把手放在柏云旗的额头上,“等我回来给你跪键盘赔罪,好不好?”
柏云旗转了过身,没有理他。
“小祖宗。”闻海一辈子的好脾气都用到了眼前这位身上,笨嘴拙舌的把能想出来的好话都说尽了,“卧底没你想的那么危险,电视剧电影里那些都瞎他妈乱编的,我早年遇到那场也是运气不好撞枪口了,那几率跟用到山洪海啸差不多,你就当我出趟长差,行吗?”
很长的沉默后,柏云旗应了声:“您是还想让我说那您尽管去,我双手赞成,绝对支持您吗?”
闻海笑了:“说一声听听?”
“反正怎么说都是你有理,我拦不住你。”柏云旗还背对着他,“那你去吧,我困了。”
刚说完这位即将而立,这会儿就跟小孩一样开始闹脾气了。
“那我走了?”闻海作势要下床,“我真走了。”
他脚还没挨到地毯,还躺在床上的柏云旗声音倏忽间带上了委屈的哭腔:“……再陪我躺会儿不行吗?我都好久没睡着过了。”
“……”闻海最怕这人给自己来这招,扳过柏云旗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果然眼底血丝密布,黑眼圈都掉到了颧骨上,心疼得要命,赶紧说:“行行行,咱赶紧睡,我陪你躺明天早上都成。”
柏云旗更委屈了:“你不下午六点半的车吗?”
“那孙子都跑了三十年了,不差这会儿。”闻海这会儿说瞎话半行草稿都不打,“乖,睡吧,我陪着你。”
柏云旗这几天没怎么睡过觉,闻海更没怎么睡过,两人都很疲倦,那种疲倦不是肉体的困乏劳顿,而是那条原以为这辈子看不到头的路忽然看见了出口,他们拼命往前跑,却终究差着一步之遥。
一呼一吸间,柏云旗竟然就头抵着闻海的胸口睡着了,整个人还是蜷缩起来的姿势,搭在闻海后腰的手死死抓着他的衣服,闻海不舒服地动了一下,眼见着那人迅速把手撤了回去护住了脑袋,眼睛却没挣开,怕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手上的那些绣花针刺挑出来的伤疤都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可离近了还是纤毫毕现,闻海闭了下眼,伸手把人揽进自己怀里,轻声道:“没事,都会好的。”
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就算不会好,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总该是有活路能走下去的。
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闻海睡醒时两人的姿势莫名其妙掉了个,柏云旗已经醒了,正低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漆黑幽深的瞳孔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让闻海想起自己从前在边境线上和野狼打的一次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