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26)
说完他转头看着窗外,闻海看向墙上的挂钟,两人目光交错了几秒,城市的夜空没有星光,落入眼中的都是别人家的几点灯火。
就在那一刻,柏云旗发现原来闻海已经有白发了。
第二天一早,闻海收到了柴凡文的短信,证实了他的猜测——那个流浪汉的肾缺了一个,肝也少了一半。这个重大发现让整个刑侦队连带那边的公安局都开始了一天三班倒的忙碌,而闻海更是陷入了没日没夜的工作状态,转眼就把那晚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
可能是刑侦队一脉相承的乌鸦嘴被他继承得太彻底,也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命定,这场对话结束的几天之后,发生了一件让柏云旗措手不及的事。
那天还是周六,一中和全市其他高中一样,心安理得地押着高三学生“自愿”补课。自愿不自愿比较难说清楚,不过学生们的黑眼圈都是真的。
补课没有晚自习,五点半下课铃一响,一群早就收拾好书包的兔崽子嗷嗷叫着就冲出了教室。柏云旗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收拾书包,往里面装了几张刚发的卷子,把双肩包当成手提包,拎着就往门口走。还没走到后门口,站在前门口的吴广铭喊道:“柏云旗,你等会儿,你家长找你,你去我办公室一趟”
柏云旗最初以为是闻海,但马上意识到不对,闻海不会让吴广铭来叫自己,接着他又想到了柏桐安,但柏桐安如果要找自己,肯定不会来学校,他要不就直接给自己打电话,要不就会在闻海家等着,这样顺带还能和闻海打几局游戏。
一个人自称是他的家长,没有自己手机号,没有通过闻海联系自己,甚至没有露面,让吴广铭过来喊自己去他办公室……
“老师,您能帮我个忙吗?”柏云旗叫住了准备拉着他去办公室的吴广铭,“我不太想见他。”
吴广铭明显没想到会有学生和自己闹这出,打量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柏云旗,朝自己办公室看了眼,把人拉进了已经走得不剩几个人的教室,问道:“那人是谁?”
柏云旗:“他说他是谁?”
“他说他是你爸的……助手。”吴广铭抄着手,“你爸不是闻海?”
“闻海……算是我哥。”
“我请过闻海家长,你俩也不是一个爸啊。”
“……”
“开玩笑的。”吴广铭拍拍柏云旗的肩膀,“需要我帮什么忙?”
闻海语焉不详地和他说起过柏云旗的家庭状况,更何况来找柏云旗那位站在教室外面半天认不出自己要找谁,看着就是个大写的不靠谱,一介绍连家长都算不上,是“家长助手”。
多新鲜啊,这年头给人做家长都要助手了。
吴广铭虽然是老实人,眼神和心眼一个都不缺——这位提起柏云旗语气不善,来这儿没打算和自己聊聊什么教育问题,八成是来找人麻烦的。
“您就说我已经走了,如果他找您要我的联系方式,麻烦您给他这个号码。”柏云旗从书包侧袋里摸出一张便签纸和一根笔,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麻烦您了,但我俩在这里见面不太方便,也可能影响到您的工作。”
吴广铭拿着那张便签纸,问道:“这是谁的电话号码?”
“我姥姥的。”
“哦,关键时刻还是丈母娘管用,是吧?”吴广铭没多想,“行吧,我帮你给他说说,你抓紧时间走,别让人逮着你。”
自己是怎么回到闻海家的,柏云旗几乎是没印象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吴广铭转身背对着他后撒腿就跑,捏着手机手心直冒汗,生怕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问自己现在在哪里,从学校到闻海家门口,一路上脚步都是飘乎的——他并不是害怕柏康来找自己,他是害怕柏康过来找闻海的麻烦。
还没等他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闻海穿着T恤和大裤衩扫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朝楼下看去,随后说:“回来的这么早?”
柏云旗进门就闻到厨房里飘来一股浓郁悠长的肉香,语气轻快地答道:“今天没拖堂……我去……”
“去什么,”闻海长腿一伸挡住了路,“先去洗澡,一身都是汗,狗撵你了?”
挣扎逃脱后,柏云旗蹿进厨房,隔着块抹布掀开炖肉的炒锅盖,眼巴巴地说:“我能尝一口吗?”
“……”这小崽子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了。
被投喂了一口晶莹透亮,味醇汁浓的红烧肉,柏云旗心满意足地被闻海捏着鼻子提溜进了浴室。临关门前,闻海突然问了句:“你腰上的伤怎么回事?”
柏云旗以为闻海已经走了,T恤脱了一半回头看见个臭不要脸的老流氓,尴尬地又把下摆拉了回去,说:“小时候不听话,我姥姥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