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224)
“他只是在害怕。”
“你就是在害怕。”闻泽峰夹着一枚白子往棋盘上一点,“明明在这儿下就能把我堵死,你害怕我有后手不敢动,绕个远路还把自己绕进去了。”
说着他看似随意地把白子扔了上去,棋盘上黑子至此彻底无力回天,闻泽峰“含蓄”地点评道:“臭棋篓子。”
十几年没碰过棋子的闻海把黑子捏紧手里,耍赖地说:“那您让我悔一步……”他说着手伸到棋盘上,瞥了眼闻泽峰佁然不动的表情,又笑了声,把手里的棋子一丢,“行,您厉害,我认输。”
“悔吧。”闻泽峰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我怕我赢了,您这当爸的面子上挂不住。”闻海无所谓地靠上软椅的椅背,“小旗今天可是做了赴死的准备过来的,您要是发火了,他估计拎把刀就在您面前自裁谢罪了。”
闻泽峰被他这个说法逗笑了,无可奈何地揉了下眉头:“小婉说你变贫了我还不信,跟谁学的?”
“祖传天赋。”
“……”
他们父子俩许久没见面,最近的一次见面还是在闻老爷子的葬礼上——是了,那个左右了闻泽峰大半辈子,影响了闻海七八年人生轨迹的“闻老倔”,在今年春节时闻家年夜饭第一盘饺子起锅的时候一头倒地,一声去也。
闻家老宅的春联贴上还没沾上风雪就换上了挽联,大红灯笼被手忙脚乱地拆下,素色的花圈围着院墙摆了一排,对面的人家还在放鞭炮,这边已经吹起了唢呐,好在邻居明事理,遇到个暴脾气的,八成就要来掀场子了。
从灵堂出来,小辈商量着要去看电影唱KTV,老一辈的几个女人已经凑成了几桌麻将,男人们抽着烟侃天侃地,生和死是一道门槛的距离,可你不迈进去,那就都是你自以为感同身受,却永远只能置之身外的故事。
闻海是幺孙,按当地习俗,幺孙最受家里人疼爱,理应多陪老人家一会儿,说几句贴心话让人走得心安,偌大的追悼会大厅只剩下闻海一人和一个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闻海在骨灰盒前站了规定的五分钟,没等工作人员提醒,转身就离开了。
那天是个好天气,风和日丽的,原本预报要下雪,结果飘了零星几滴就赶着追悼会开场放了晴,闻老爷子喜欢钓鱼,这倒该是个他开心的时候。
闻泽峰等在门外,刺眼的阳光下,闻海和他对峙着,身后是闻昌立的灵堂,三张彼此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的脸上各有各的表情,没有悲伤,都像是解脱了什么枷锁。
亲父子做到这种地步,也说不清是谁的错了。
“你是不是挺恨我的?”那时的闻泽峰问他,“把我当仇人?”
闻海说:“您是我爸。”
“嗯?”
其实也并非只有怨恨吧?闻泽峰偶尔也会像个寻常父亲一样拉着他的手带他去爬山钓鱼;发现闻海爱看枪械模型,就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拆抢拼抢;齐建说以后让这小子当警察吧,闻泽峰摸着他的头说那多苦啊,小海这么爱看书,以后一定是个大学者;他被一颗土炸/弹炸进ICU后什么都听不见,就听见闻泽峰像只狮子一样疯狂地咆哮,说你们他妈怎么敢把我儿子派到那里送死,他可是我儿子,他还不到二十五。
还有那身警服,他第一次穿制服回家,闻泽峰盯了他好一会走过去抱住了他,他他妈差点就哭了,这是大概是闻海记事以来他们两个的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
“你是我爸,我是您儿子,咱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闻海闭了下眼,“但下辈子,还是别认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各位。
第95章 求婚
许久未见, 闻泽峰如愿以偿退了休在家读书下棋,侍弄媳妇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和一只家雀,倒是比年初那一身黑色正装的肃穆模样显得年轻了几岁, 连带着气质都柔软很多,和那些公园里遛狗逗猫的大爷们看不出太多区别。
见老的是闻海,头发又白了几根,虽然心情看上去不错,但不经意间就会显出一身疲态。
“你和那孩子……”闻泽峰和闻海不剑拔弩张地吵架,而是好好说话的时候总显得笨拙,一字一句都要斟酌好久, “是想好要过一辈子了吗?”
他本来心里已经有了预料的答案, 没想到闻海却说:“没想好。”
闻泽峰皱了下眉, 疑惑地看着他。
“这种事不能说满了。等会儿我出门遇上个仇家,或者那个女的当时下手再狠点,我和他哪儿还有说‘一辈子’的时候。”闻海的手指划过脸上的伤疤, “这种谁陪谁一辈子, 谁爱谁一生的承诺, 到最后必定是有个人要违约的, 小旗学法律的, 我不想和他签这种自欺欺人的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