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番外(22)
闻海不耐烦地走过去,蹲下身子逐张捡起那几页资料,眼睛顺带扫了几行字,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从他迷云密布的心底冒了出来——“这流浪汉怎么这么瘦?”
按说这个想法是在扯淡,哪怕这已经不是万恶的旧社会,普天之下大概也找不出几个脑满肠肥的流浪汉,每天刨垃圾桶捡剩饭从生理角度来说也吃不成个三高。闻海在缉毒队当卧底时起初也是从小混混当起的,蹲在街角口抽烟时还和几个流浪汉攀过交情。其中有个快构得上“体重超标”的流浪汉告诉他,现在这世道,流浪汉也分两种:一种是职业型的,这种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能被称为“流浪汉”了,他们有组织有纪律有辖区,各自在各自的地盘上晃悠,如果不是真走投无路了绝对不会踏进别的街区内。如今社会都是“人傻钱多”,只要肯放下面子,一个人流浪全家能解决温饱。
“弟弟你看看啊——”那流浪汉夹着闻海给递的烟,颇有指点江山的气势挥挥手,“这四条街区都是我的,要东西有东西,要人有人,你以后缺什么就告诉哥。”
年少无知的闻海:“……”
另一种流浪汉才是真正的流浪汉,居无定所,流离漂泊,没什么“小团体”和“规矩”,就他一个人和一件破棉袄,天盖地庐,风餐露宿,一条马路牙子都是他家,被人追着打了就换条继续睡。
闻海曾经也接触过这种流浪汉,大部分不是活的。这种人几乎熬不过一个冬天,被人发现时已经冻僵在了某个小角落,来不及看见明年开春的迎春花,没家人又没钱,埋都没地方埋,他自己死了安生,给活着的与他不相干的人留了一大滩麻烦。
闻海盯着眼前的照片,照片是柴凡文直接电子版传来的,他喜欢看纸质材料就打印了出来。照片里的流浪汉麻木地看着镜头,几乎找不出属于人类的情绪。颧骨高高凸起,额头上一条蜈蚣一样的长疤,头发油腻腻的,看上去收容所的人对这种“老油条”也是爱答不理的态度。
吸引到闻海的是那种极不正常的体型和松弛的皮肤。这人的瘦并不像是长期忍饥挨饿的消瘦,更像是病痛的折磨导致的突然暴瘦,四肢的关节突出分明,周围皮肤浮肿的同时还有带着淤血一样的青紫。
翻到下一张照片,是那个流浪汉的面部特写,脸色贫血一样的苍白,隐隐泛着灰白色的死气。这张照片把他目光中的空白放大成了一片荒芜,没有思念也没有痛苦,苦难磨尽了他为人的欲望,只剩下一条死路,路口却还写着“此路不通”。
“柴哥,你现在在哪儿?”闻海迅速整好了地上的资料,掏出手机给还在当地搜寻线索的柴凡文打电话,“离那个收容所近吗?”
“什么?”柴凡文好像是在一个菜市场,各种萝卜白菜的叫卖声几乎盖住了他的声音,“蚊子,你大声点!我这吵得很!”
闻海飞快地搓了下手指,“回收容所,把那个人接出来!动作快点!”
柴凡文连着两宿没睡,脑子和闻海对不上信号,愣愣地“啊”了一声,“他没嫌疑啊,找出来干什么?”
“动作快点,别让收容所的人察觉出不对……”闻海下意识压低声音,“带出来给那人做个体检,看身上少没少什么部件。”
柴凡文听了这话脊梁骨窜起来一股寒气,“你怀疑……”
“你快赶过去,我去找方队汇报。”闻海站起身穿上外套,“一定要把他从收容所里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9章 雨中
乌云预告了大半天的大雨,终是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倾盆而下。
柏云旗正帮刘新宇写补习班的数学作业,后者趁老师不在,趴在柏云旗桌子旁边玩纸牌,一边玩一边嘴上还不老实,叨逼叨个不停:“旗子,你是不知道你这次的成绩把哥们儿几个吓的,七十多名啊,我这辈子最高也就考过七百多名。”
“比我多个零,挺好的。”柏云旗拿过橡皮擦掉多余的辅助线,“你这个补习班是不是骗钱的?”
“是吧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刘新宇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他妈的出的题我一道都不会,就知道让我买练习册。”
柏云旗:“……”他刚想说这题太基础了,去上补习班还不如好好看遍课本。
“是吧?”刘新宇还想确认一遍自己找到了同僚。
“是的。”柏云旗面色如常,从抽屉里摸出根棒棒糖,“来,请你吃糖。”
粉艳艳的包装纸吓了刘新宇一跳,“您这是……”
“方蕙给我的。”柏云旗想起下午在办公室和方蕙斗智斗勇的经历就心有余悸,“我这儿还有荔枝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