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未遂(37)
已经有七年多没来过,不久前海城市政府推行老旧小区改造,市政家属院位列其中,楼房统一被涂刷成温暖的褐色,社区动线也被改造。走错两次路,才顺利抵达家门口。
铁门紧闭,门上的小广告如同疤瘌,旧痕未愈又添新伤。
锁孔处有被清理过的痕迹,陆周瑜摊开手掌对夏炎说:“手给我。”
夏炎正站在狭窄的楼道里,打量门头上“光荣之家”的牌子,闻言一怔,还是把手递过去,“怎么了?”
陆周瑜捏住他的食指骨节,略一估量,错开身体,指向门上的镂空铁条,“试试能不能伸进去,里面有钥匙。”
门被顺利打开,暖光从屋顶的水晶里折射出来,和煦地铺满整间屋子。
周漫是极其爱干净的人,家里的木地板总是被擦得净亮。她住院之后,多年间,陆文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直请人定时来打扫。
身后传来一声脆响,夏炎把黄铜钥匙投进玄关的瓷盘,他似乎有许多问题,嘴唇翕动。
“不是想抽烟吗?”陆周瑜推开阳台的门,走进花园,坐在周漫常坐的台阶上。
夏炎并排坐下,掏出红旗渠的烟盒递过来,状似不经意地问:“你后来还抽过这个牌子吗?”
夹出一支咬在唇间,陆周瑜说:“没有。”
夏炎把腿伸长,打量起繁茂的花园,又问:“周漫是谁?”
“我妈,这是她家。”
在这间屋子里,陆周瑜从周漫处,获取了旁人不能理解的精彩童年,也经周漫用刀刃划开动脉的方式,领略到爱是如何将人逐步摧毁。
第18章 紧张
一缕白雾从两人之间升腾起来。
阳台门是磨砂玻璃材质,室内光被柔化析出,毫无温度,但足以营造暖融氛围。
昏黄的灯光里,夏炎夹着烟,久久没有动作,烟雾未经吞吐,半丝半缕地向上飘。
等了许久,不见他把打火机递来的意思,陆周瑜咬着烟嘴,侧过头看他一眼。
夏炎夹烟的指间轻颤,抖落零星的灰,煞有介事地说:“不是说拿答案换打火机吗,现在还不能给你。不过—— ”
话音未落,他把烟松松地咬在唇间,弓起的那条腿骤然发力,上半身抬起,侧身,将猩红的火光挨近陆周瑜未点燃的烟。
将触未触时,动作微微一顿,粉橘色的光正好驻足在他脸上。
陆周瑜咬着烟嘴,默然与他对视,没有躲开。
视线里,夏炎似是惊讶地眨了眨眼,试探性地向前挪动,两支烟头碰在一起,迅速燃成一片。
晚风微乎其微,烟雾久久滞留在面前。
烟雾缭绕间,夏炎坐回原位,语气含笑补全刚才的话:“不过我可以帮你点。”
陆周瑜没接话,盯着台阶下一只缺口的陶土盆,缓慢地吞咽吐雾。
从进家属院到房间这段路程,如同一条紧绷的橡皮筋,每走一步就被拉长一分,直至门锁打开的一瞬间,“啪”地一声,弹回他身上。
不痛不痒,但像一个恶意的,找不到罪魁祸首的玩笑,让人不痛快。
静默洇开,过了许久,夏炎十分自然地换了话题。
“那个电影,最后结局是什么?”
“哪个?”
“晚上在医院里看的那部。”
吞吐间,一支烟转眼只剩一半,陆周瑜掐着滤嘴,把烟头捻灭在陶盆里,“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夏炎侧过脸问他。
不待给陆周瑜回答的时间,他猛地被烟呛住,头埋进膝盖,背部弓起,咳得天昏地暗。
嶙峋的脊骨透过衣料剧烈耸动,仿佛正在发生一场地壳运动。
陆周瑜抬手替他拍背顺气,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
断断续续几声轻咳之后,他把脸扬起来,眼睑通红,眼睫被咳出的泪沾湿,像是哭过一场。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之后,一边道谢,拿烟的手又继续往嘴边送。
陆周瑜用虎口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抽他的烟,平静道:“咳成这样还抽。”
夏炎手指并拢,“为这盒烟我还欠了人情,总不能浪费啊。”
“这里七八年没人住了,”陆周瑜无所谓地说:“没有任何甜的东西给你吃。”
准备收回手时,夏炎指间一松,从善如流地把烟塞到他手里,“开玩笑的,不抽了。”
烟嘴被咬得斑驳,陆周瑜瞥了一眼,转头同样碾灭在陶盆里,另一只手却没松开。
虎口钳住的手腕处皮肤很薄,腕骨锋利地凸出来,硌在掌心里,他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觉地收拢,稍作丈量,虽不至伶仃,但也属于清瘦范畴。
“摸出什么了吗?”夏炎歪着头枕在膝盖上,腕骨在陆周瑜掌心来回转动,“我还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