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衍漠然的侧脸便隐没在这样一片光影里。
他站在外接阳台的栏杆旁, 一年不见,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还是喜欢穿不同款式的黑色衬衫……
但唯一改变的是,他好像抽烟抽得更多了, 几乎已经成为每天必要的环节。
指尖中间的一点火光在如此绚烂的天空下显得脆弱微小,在即将烧尽的时分,又被狠狠摁熄。
“如果与我相处,让你觉得非常不适。”
宋知眉心抽跳, 脸色苍白。
“别太介意, 就当我不忍心看你这个旧相识受苦。”他学着宋知口中所谓的称呼, 语气疏离又生分:“暂时住在这儿, 听见了吗?”
他说完就走了。
“……”宋知在床边呆坐,好像陷入到一种走投无路的困境中。
毛尖儿轻轻地从地上跃到床边,踩在主人的腿上, 又钻进T恤底下, 没过一会儿, 在那里睡着了。
宋知也很久没有这样舒坦的睡眠,干燥柔软的大床散发出一种闲适清新的气味,再也不用享受潮湿的滋味。
他太累了,一觉日上三竿起,吃过一点酒店的午餐,在房间里一直晃到两点。宋知打算出门去转转,可惜没在屋子里找到门卡。
只能去隔壁问。
人刚站到门前,还没鼓足勇气,门先从内打开。
韩秘书从里面走出来,发现他站在外面,微带惊讶地顿住脚步。
看到是秘书,宋知稍稍放了心。
也许是怕见到某人,他声如蚊呐地问:“房卡有吗?”
韩秘书换了只手,把文件夹在腋下,将口袋里的卡掏出,递给他。
宋知拿住,就要走。但紧接着,方成衍一边穿西装外套,一边从里面出来,看样子,似乎也打算要出门。
宋知与对方的目光直接撞在一起,不得不开口:“今天也要工作?”
完全一句废话。
仅为避开尴尬,点到为止。
“嗯。”男人简单地应了一声,从他面前大步走过。
秘书紧随其后,两人走过楼梯拐角,在宋知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
宋知刚刚到撤离点不久,刘家姊妹花一眼瞧见他,对他一阵狂招手后,又小跑过来:“村助理满世界找你呢!”
“他回来了?”
宋知跟随她们找到人,上去拍拍肩膀,叫了声:“嘉木。”
田嘉木正在记录物资数目,扭头见到宋知,一下把手里的本子撂下。他两手拉住宋知的手,语速急切:“你在这儿!?”
他把后者全身打量一个遍,面上愧疚万分,手也攥得更紧:“小宋哥,我今早才听说!”
“最后一波救援队听到政府通知就走了,镇上的人说你自己熬了八天,昨天才出来!我都快急死了!”
“你又瘦了,都怪我不好!”
宋知笑:“你是去省会办事,我怎么能怪你?”
田嘉木情绪比他激动得多:“我该早点回来的!名单我没看,要是我看了……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让你遭遇这种事!?”
宋知安慰他:“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田嘉木问:“洪水那么深,你最后怎么出来的?”
刘家姐妹花在一旁插嘴:“他是被地产那个大老板接出来的。”
田嘉木迟滞一下,握住宋知的手有些松动:“……方先生来了?”
“……嗯。”
田嘉木顿了顿,又问:“那你在哪里住?我刚刚在站点逛了几圈,就是找不到你。”
宋知把双手抽出来,指给他看:“在那间酒店。”
田嘉木望过去,眼里光彩稍黯,心中也明白个七七八八。
宋知不想再在方成衍身上说太多,于是反问:“你去完省会,结果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好?”
“快了。物资有了,水泵也有几百台,我估量不出一个月,很快就能好。市里的检测员说再过两天洪水会退,要我们时常测量水位线上报。你看,他们正在打桩,到时候在测量点旁边搭一个营帐,晚上找人轮流守着。 ”
宋知顺着他说的地方望去,可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传来高呼田嘉木的声音,后者用方言对那人问了几声,然后无奈地叹一口气:“我待会儿再来找你。”
宋知说好,然后自己往打桩的地方去了。
地上放着一些一头削尖的短木头,一个大汉在地上半蹲,手里攥着一根白色棉线,他牵扯一头,对面有一个老头儿牵住另一头。
这老头儿他见过,去年在比赛上,他们一起选了银针茶。
两人把手里的线牵到最紧,抬头看向宋知:“小茶爷来帮帮忙咯。”
宋知上前两步,但他站在那根紧绷绷的线前头,却不知道该干嘛。
大汉说:“弹线。”
宋知一头雾水,指指那根发白的棉线:“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