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虎感觉到拍过他的温度又抽离开,传给他的肯定的感觉却残留在心里。
也不知道是因为张训的话还是手背上的热,陈林虎的胸口顶上一团棉絮般的委屈,他的喉结动了动,咽下这些情绪。
“你这算当老师的后遗症吧?”陈林虎有点儿发窘地嘟囔。
“嗯,是,”张训哼笑道,“我考个幼教都能带你了。”
陈林虎让他挤兑得更难堪,报复性地用把搭在木箱上的脚挪开,撞了一下张训搭着的脚。
“啧,”张训撞回去,“你还说不得了你。”
“你耐说,”陈林虎说,“骗我还不让我发火。”
张训尴尬:“你怎么还提这茬,行,幼教教不了你行吧,至少也得小学老师。”
“你就这么教学生?”陈林虎说,“你学生服你吗?”
俩人裹着毯子在天台上撞了几个回合,分不出胜负,各自妥协开始边吃零食边扯闲篇儿。
几包零食很快就吃光,陈林虎还喝了两罐啤酒,听张训有一搭没一搭地讲当老师时候的事儿。
张训的声音不大,语调平和,陈林虎窝在沙发上闭着眼听,偶尔“嗯”一声算是回答,心里安静得不行。
等张训说完一段儿他学生怎么在作文里骂同桌的时候,肩膀上一沉,陈林虎歪靠着他闭着眼,跟睡熟了似的。
张训的声音停了,僵在那儿不敢动。
沙发就这么大点儿,陈林虎整个人歪在他身上,除了带来更多的重量之外,还有随着身体歪斜落下来的手。
陈林虎的手随意地搭在张训放在腿侧的手上,热度从手顺着攀升,张训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在被催促着发酵。
那种走钢索的感觉愈发强烈,而且摇晃的程度也在增大。好像有人在催他——快点儿掉下去吧,快点儿掉下去。
张训尝试性地动了动被陈林虎枕着的肩膀,对方没有一点反应,呼吸都四平八稳。
真睡着了,张训心里嘀咕,也是,听老陈头说最近都窝他家那沙发上睡的觉,能休息好才见鬼。
在这冬天的天台上都能睡着,看样子是真放松得不行。
张训心里觉得自己得把他喊醒,身体却一动不动,小声喊道:“虎子?”
没回应。
“你他妈就这么相信我?”张训有点儿无奈,他把散开的毯子又裹紧了,隔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叹口气,“你他妈就这么相信我。”
他看着远处文化宫的灯光,萤火般浮动在黑色的天空下。
没有抽回手。
人的本能是什么?
张训闭上眼,小幅度地、克制地歪了歪头,轻轻贴在陈林虎的发丝上。
是渴望被爱。
黑暗的夜里飘下细细的白末,落在张训的额头,静谧无声的雪开始下了。
陈林虎闭着的眼睁开,他心里平静地发生了爆炸,无声无息地炸出一条可以容纳张训的通道。
雪落在脸上带来丁点儿凉意,毯子下挨在一起的手却热得发烫,在雪夜里悄悄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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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林虎刚开始是闭着眼休息,到后来是真迷糊了,直到远处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偷偷放炮,“呯”一声响,陈林虎跟炸了膛似的猛地支棱起头。
张训没来得及躲开,俩人脑袋磕了个瓷实。
“我靠,”张训捂着自己半拉脑袋,“我真服了,这撞第二回了吧弟弟,你脑袋上是他妈装雷达了吗,逮着我一人儿哐哐砸啊!”
陈林虎也给撞懵了,皱着眉揉着眼骂:“不禁止放炮了吗,吓我一跳。”
“红灯亮了斑马线还不让过呢,闯的人少吗?”张训比陈林虎吓得更狠,他挨了下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脑袋贴陈林虎贴的有多近,“你刚才是睡着了吗?我都没好意思喊你。”
这话多少有点儿欲盖弥彰,说完张训有点儿后悔,紧巴巴地看了眼陈林虎。
陈林虎跟没听懂似的打个哈欠:“嗯,我这几天都没睡好。下雪了啊?”
“我想也是,”张训松口气儿,把身上毯子掀开,扒拉几下有点儿潮湿的头发,“行,也不早了,再等会儿雪就下大了,赶紧回吧。”
陈林虎坐着没动。
他是真不想回家,之前高中那会儿住的房子大些,几个人各有各的房间,关上门还能装作其他人不存在。现在这老房子又小又挤,他不自在。
张训已经站起身,收拾了一下俩人制造出的垃圾,扭头见陈林虎没反应:“你走不走?”
“你先走,”陈林虎把毯子裹好,瓮声说,“我晚点儿再回去。”
张训直起腰,张张嘴。
他看出来陈林虎这是不想回去,想想也是,巴掌大点儿的屋子,上个厕所都能撞对脸,烦都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