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案本(340)
司机见她这样,路上忍不住问她:“美女,你怎么回事啊,这大年三十的,是你丈夫对你不好吗?”
“我要不带你去报警吧?”
李若秋愣愣看着车窗倒影里的自己。
很多年前,二十多岁的她曾在一辆出租车上抱怨:“哎,我家老公好没情调啊,今天是情人节,他都不知道给我买点礼物送束花……”
开车的师傅笑了笑:“姑娘,花不花的,有那么重要吗,对你好不就行了。”
“可是他连花都不送我,怎么算对我好呢?”
司机看了眼她腿上搁着的购物后的大包小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若秋好像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司机当时那个举动背后藏着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谢清呈是不记得什么纪念日,这个节那个节,他太忙了,又不喜欢折腾这些过于甜腻的东西。
但谢清呈的工资卡永远都是丢在她那边的,他的开销让她知道的很清楚,而她想买什么,想怎么用,他也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她其实可以用他给她的钱,买上很多很多的鲜花。
“美女?”
恍如隔世,李若秋在出租车上终是捂着脸,失声痛哭。
她说:“我以前…我以前…老公人特别好,特别善良又负责,对别人好,对我更好……但是我……我……”
好容易在司机的安慰下缓过来了,李若秋看着自己脸上的青紫,擦了擦泪,尽力给自己画了个掩盖伤痕的妆。
她知道自己回来一定会遭异样的打量,八卦,以及白眼。
她原本是想悄悄地去敲一敲谢清呈家的门,请他收留她一晚的。
可李若秋没想到陌雨巷有长桌宴。
她的狼狈,也成了他的难堪。
就这样,在年三十的欢腾热闹中,演变为一段漫长的,尴尬的沉默。
屋内。
谢清呈和李若秋单独坐着。
这两人谈话,其他人并不方便进去。
“喝点热水吧。”很久之后,谢清呈开口了。
他起身给她倒了点水,递给她。
水还是温热的水,杯子却不是她从前的杯子了。她捧着那待客用的一次性纸杯,怔怔地,又掉下了一串泪。
谢清呈把沙发让给她坐了,自己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椅子和她之间有一个很礼貌的距离,他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李若秋摇了摇头,不停地擦着泪,半晌才道:“谢哥,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是这个场面,我没有想让你为难的……”
“……没事。”谢清呈说。
他这人是这样的,他有很强的性别固化观念,他总认为女性是弱势的,并且认为她们不可以这样,不可那样,有很多的封建观念。
可他同时也因他的大男子主义,几乎不会和女性计较些什么。
而李若秋一直是个非常理想主义化的女人,喜欢偶像剧,爱做白日梦,感情上面确实不太有底线,但除了这方面之外,她这个人在其他地方心眼并不算坏,甚至在某些方面非常心软善良,不然谢清呈当初也不会和她结婚。
只是因她素来喜爱浪漫,会幻想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而以前谢清呈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她就总是忍不住和他争吵。
那时候谢清呈就习惯了不反驳,不管她说的有没有道理,由着她闹就是了。
他不会随便和一个女人,尤其还是自己老婆起争执。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忍让,纵容了李若秋内心深处某种贪得无厌的欲望。她潜意识里似乎是觉得不管她做什么,谢清呈都是会理解她的,都是不会和她吵架的。
可谢清呈当然不会容许她东食西宿。
两个人走到镜破钗分,扯了离婚证后,再也没联系过。
直到这一刻她忽然出现,带着脸上的伤,满面的泪。
她把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地和谢清呈说了。
谢清呈看着她,沉默良久后问:“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实在没地方可以去了,大过年的,我心里特别难受……”
“……我能理解。”
李若秋又哭了:“你说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
谢清呈抽了根烟出来,想按打火机,看了看她,又没按下去,把烟放下了。
“你总是活在你的幻想里,李若秋。”谢清呈和从前无数次,在她遇到困难时,和她冷静地讲道理一样,“但现实并不一定是能和你的想象达成一致,甚至完全是相悖的。”
“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该做的是想一想自己接下来要怎么打算,你是不是还愿意这样过下去,如果愿意,你得回去好好和他谈一谈,如果不愿意,你需要保存好能够保护自己的证据,然后找一个靠谱的离婚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