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70)
课间走廊喧闹,徐诀边走边低头看手中的表格,被追逐打闹的撞到手肘,才从一堆密匝的字眼中抬头。
他回教室坐下,抓了支笔在指间打转,盯着表格仿佛连基本信息都不会写了。
邱元飞和过道的人掐完架往座位上一倒,问:“这啥啊,我怎么没有?”
“化学竞赛报名表,老胡让填的。”徐诀拔开笔帽写了个名字又停下了笔,想起昨晚陈谴拿他跟上千的小费做比较。
邱元飞问:“全国性的?”
“市级举办的,难度应该不大,但奖金挺丰厚。”正好上课铃打响,徐诀暂时搁置表格,将纸张夹进书本里。
可能是收了班主任的红富士的缘故,这天班里没发生什么出格行为,结果下午放学铃一响便原形毕露,抄起两把笤帚驾雪橇车的,拎着袋垃圾扮圣诞老人的,被值日生追打得吱哇乱叫。
徐诀收拾完书包仍没打算走,歪在座位上录视频,先录那帮疯闹的同学,说:“瞧见那个扛垃圾袋的没,袋子里装的其实是零食大礼包,他说待会儿要给咱班卫生委员表白,我觉得他会挨一脚踹。”
然后把镜头转移到黑板上拉近距离:“白娘子自从调研回来就天天给我们布置一打英语作业,不想活了。”
最后画面上移,徐诀聚焦在墙壁的挂钟上:“靠,这就六点了,走人!”
他发送视频后就拎上书包离开,到楼下收到陈谴的回复:在外面,没空看。
徐诀揣起手机,也是,今天圣诞,麋鹿这么有代表性的娱乐场所肯定人满为患,不知道陈谴穿了什么新衣,打算挨在哪个大老板的身上。
不会真往腰间别个圣诞袜吧,陈谴腰那么细,那些人塞完小费能忍住不揩一把吗?
从车棚推出车子,徐诀跨上去,预估了下自己去麋鹿写作业的效率。
那天跟陈谴胡诌,没想到还真有人捧着奶茶顶着鹿角等女朋友下课的,徐诀打算拍个照片传给陈谴以表真实性,恰巧手机来电,屏幕上显示的是陈谴。
他接通,电话那端很吵,听得出是在公共场合,陈谴的声音夹在当中被稀释掉一部分情绪:“羡慕啊?”
“羡慕什么?”徐诀还在盯着那个捧奶茶的男生,他女朋友出来了,刚见面就喂奶茶,空气好他妈酸。
陈谴很轻地笑了声,道:“今天怪冷的,来接一下我。”
这意思……
挂了电话,徐诀调转车头准备前往万灯里,没骑多少米,他在路边急急刹停。
校门外,枯枝残叶的国槐下,陈谴捧着杯奶茶立在那儿,没穿圣诞装,没别圣诞袜,就平日常搭的卫衣仔裤马丁靴,在人群中就格外醒目。
……醒目得徐诀刚才只顾着看别人都没注意到最想见的人就在离自己不到十米的地方。
“你不是上班了吗?”徐诀脚掌擦过地面,单车出溜了一段距离停在陈谴面前。
陈谴给奶茶戳上吸管,说:“省得你上爱帮不帮找人陪。”
徐诀一条腿支在地上,掌心焐热了车把:“我雇个家长都只给得起五十的劳务费,哪有那闲钱。你在这等多久了?”
话音未落,陈谴举起奶茶贴上他的脸,在校门口被冷风拍得僵冷的面颊霎时舒服,连刚才酸臭的空气都被净化了。
“暖吗?”陈谴问。
徐诀道:“暖。”
“我买的时候它是热的,现在成常温了。”陈谴跨前一步坐上单车后座,朝徐诀后背一拍,“走人!”
是学的视频里徐诀的语气。
徐诀整片后背都被拍暖了,这是不是说明,陈谴其实认认真真从头到尾把他发的视频看了一遍啊?
那是不是也说明,他有可能比上千块小费更重要?
他扶着车把,一手作势要扯校服拉链:“你先别坐,我忘给车座加垫了。”
“我屁股没那么脆弱。”陈谴往徐诀尾椎戳一下,“走吧。”
像被戳中开关,徐诀脚一蹬,车子窜出老远。
尾椎骨持续发麻,连同不正经的想法也在脑子里横冲直撞,徐诀心道,他又没试过,哪里知道陈谴的屁股脆不脆弱。
正值晚高峰,车流纵横的路面并不好走,陈谴抓着徐诀校服一角,对方书包上那只黄柴晃得他头晕,他一把薅住,掐鼻子揉耳地折腾上好一会,不经意间看到玩偶屁股的标签被人用圆珠笔写了俩字母:CQ。
真他妈完蛋。
一瞬间陈谴心里飙出了这句话,他攥着玩偶,对着它的屁股发愣许久。
却不知道是谁完蛋。
周遭急躁的汽车鸣笛乱成一片,吵得陈谴心里也乱,分不清这份心乱是客观事物所致,还是受主观臆想影响。
那些他刻意忽略的此刻全都冒了出来,挤满脑袋压都压不住,可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于是拽住徐诀的衣服求个痛快:“徐诀,CQ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