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59)
陈谴坐靠窗,陷在那么多高中男女当中还是不由得无措,指尖绞着片衣摆,掌心悄悄洇了薄汗。
他望窗外的街景,眼神还没聚焦,陡地,胳膊肘被旁边人一碰,徐诀凑近他,透着股神秘感低声问:“你猜这车里,我喜欢谁?”
什么……陈谴太震惊了,又回过头对上徐诀的眼睛。
那双眼里似乎漾满不可言说的情绪,三分紧张,两分羞涩,其余的全是“你猜不到吧”的自信。
方才的无措顿然消散,陈谴将打量的目光投往车厢内,装作不经意地把每个女生都观察得细致:那个扎马尾的高挑出众像个优雅小天鹅,是在文艺晚会惊鸿一舞攫取了徐诀的心?或是靠着扶杆随车厢摇摇晃晃也不忘看单词本的短发女孩抓住了徐诀唯一的弱点?还是那个夹着本《詹森艺术史》的,似乎跟徐诀很有共同话题。
陈谴看谁都觉得像,但稍作想象她们跟徐诀牵手的画面又觉得谁都不合适,于是说:“你给点提示。”
没等徐诀给提示,公交到站了,后门一开,公交呼啦啦下去一大拨人,全是蓝白校服的。
徐诀也拉着陈谴下去,在校门口道别时,徐诀说:“是那个眼睛最好看的。”
刚才车上那么多女生,陈谴哪还记得谁眼睛最好看,只琢磨出个重点:“也没见人跟你打招呼,不会还不认识吧?你暗恋人家?”
徐诀大脑短路:“啊,是啊。”
陈谴不知是损是夸:“白长那么帅了,连告白都不敢,想什么呢。”
徐诀盯着陈谴的眼睛,是啊,想什么呢。
陈谴杵在贤中校门的树下,望着徐诀的身影慢慢汇入成片蓝白色校服的人群当中,最后消失在远处教学楼的拐角。
风刮得脸疼,陈谴举步离开,刚转身,背包一侧忽发出金属相碰的脆响,他低头一看,有个小狗挂件正悬在拉链上晃动,而发出声音的是与挂件扣在一起的钥匙串。
可能是下车时人太拥挤不小心勾上去的,趁还没打早读铃,陈谴忙拨出徐诀的号码,一接通,他说:“你钥匙落我这了,今晚睡楼梯啊?”
徐诀立做决定:“我马上出来拿,你等等。”
不出十分钟,徐诀折回校门,陈谴有点无语,越发怀疑这人脑子只用在了学习上:“怎么不先把书包和画夹搁教室?”
徐诀接过钥匙揣口袋里,笑道:“因为没回教室,去办公室递假条了。”
画室老师给开的假条,理由是外出写生两天。班任去调研还没回,级长直接给批的假,常居光荣榜的学生比较讨老师信任。
搭乘地铁,赶通勤的人多,徐诀和陈谴挨着坐,陈谴靠角落,眼前横着徐诀的一个胳膊,后者手撑在扶杆上,方便挡住任何有可能摔在陈谴身上的人。
陈谴帮徐诀护着画夹,低头在手机上搜索,徐诀没事儿做,凑过来问:“看什么?”
陈谴说:“再定个单间。”
徐诀警铃大作:“像上次那样不是挺省钱吗?”
陈谴睨他一眼:“上次怎样?半夜顶着我不肯撒手那样?”
徐诀好生无辜:“你自己钻我怀里的啊,这怎么能怪我,你手还抓着我衣服不肯放呢。”看陈谴低头继续浏览界面,他压低声量,“那我晚上能不能过来找你聊聊天?”
那语气具体糅入多少伪装的成分陈谴尚未知晓,他被徐诀的最后一句触了弦,对标当年十七八岁时孤立无援的自己,是挺可怜:“那我换个双人间。”
操作快了,他没留意底下还有个“一张双人床”和“两张单人床”的选项,徐诀眼神儿好,瞥见了,但没说,偷摸压下了嘴角的笑。
两趟地铁,从云峡市穿向邻市,最后乘坐四十分钟公交,光是坐着也抽去大半体力。待插上房卡打开套房的门,陈谴直直瞪着那张整洁的标准双人床,然后卸下力气往上面一栽,懒得找酒店前台理论订房信息出错与否了。
新开园的法式小镇不用门票,陈谴便在吃住上待自己优厚点,临海的酒店相比上次客运站附近随便应付一晚的三无宾馆好上不止百倍。屋内地暖舒适,在外奔波半天流失的温度一点点回归人体,陈谴一根指头都不愿动弹,说:“中午让酒店送餐上来吧,晚上再吃外面的。”
徐诀没意见,脱掉外套和加绒卫衣,只余内里的短袖T恤,他扫一眼陈谴,尽管没到黄昏,对方耳廓和两颊却像布了晚霞。
“你不热吗?”徐诀明知故问。
“热着吧,不想动。”不提还好,陈谴看着徐诀青春洋溢露出两条胳膊,没忍住朝他大腿踹一脚,像个发号施令的将军,“帮我解围巾。”
徐诀扔下手机愉快听令,一条腿跪上床沿,俯下身给陈谴解围巾,手背蹭过陈谴的下巴尖儿,围巾松了,他抓着一端将它从对方脖子底下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