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190)
明信片位置有限,陈谴的最后一枚句号刚好抵住边缘线。
说不清为什么,虽然现在的日子已经不像高三时只能偶尔抽出几分钟联系,他们每天都能聊上个把钟,在校道上,在宿舍阳台,在被窝里……但徐诀还是觉得,这落在纸上的一笔一划,尤其能感受陈谴的温度。
秋天似乎是在国庆末尾悄然降临的,徐诀晚上和陈谴通视频时注意到对方只穿了背心丁裤,跟他们第一次交融的那身一样,他忍不住念叨:“怎么穿那么少?”
陈谴刚洗过澡,正凑近了屏幕半张着嘴将清洁过的唇钉戳上,拧好钉帽后目光移向徐诀,扬嘴笑了起来:“你不也光着膀子吗,咱俩谁都别指责谁。”
“我那是因为,”徐诀记不起宿舍暖和,只挺直身板,让陈谴看到他胯骨左侧的纹身,“因为想你了要给你打电话。”
陈谴认得出徐诀的宿舍,问:“这会儿就你一个人吗,说那么大声也不害臊。”
徐诀将镜头转了一圈儿:“就我一个,他们出去了还没回。”
“这样啊,”陈谴将被子推到床头靠板处,整个身子后仰陷进去,蹭动间将背心吊带滑落一根,他也不管,捻着侧红果儿问,“徐小狗,你说我在这里穿个环怎么样?”
徐诀想都没想就抗拒:“不行!”
陈谴没料到他会反对:“为什么?”
徐诀绕着裤绳支吾:“这样我就咬不到了。”
陈谴乐了半天,转头说起别的事:“今天拍街景的时候看到有个外国人牵着条挺威风的喜乐蒂,听说这种狗的攻击性很强,但它的眼睛看上去干净又温顺。”
徐诀从陈谴的眼睛里看到了喜欢:“你也想养一条吗?”
陈谴懒懒困困地打了个呵欠,说:“不用,我已经有小狗了。”
徐诀似明示也似暗喻:“但小狗已经好久没向姐姐摇尾巴了。”
公寓里双人份的东西其中一份始终没派上用场,简易书架上的建筑用书折起很多角,陈谴爱看的小说却崭新得未拆塑封;徐诀学会做奶油味的爆米花了,但捧着一大杯,没吃完便关掉了电影,没陈谴在身边摸大腿碰手背的,似乎更看不进去。
秋去冬来,徐诀再一次在收发室里翻到陈谴从外省给他寄的明信片,背面是一只趴在雪地里的小狗。
陈谴的文字犹如满手雪花中唯一的柔暖:“挑这一张是因为气象台说云峡市这个月底会降雪,我想起两年前我们初次遇见的天气。最近终于闲下来了,我想赶在雪落前见你,二十八号在北京等我好不好?”
离那天还有足足两天,徐诀却等不及,拎起外套和车匙就要走。
舍友刚准备午休,梯子爬一半回头问他上哪去。
徐诀匆匆搁下一句:“下午的课麻烦帮我点个到,谢!”
第93章 每年今天(正文完)
直到坐进车里,徐诀才冷静稍许。
从宿舍到停车场奔了一段长路,此时脚心灼烫,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却僵冷,他感觉眼下状态熟悉,回想良久才记起当年他奔走各处只为给陈谴找一管药膏,也是同样的心境。
心跳未平复,他捏着那张明信片放到眼底下细看,再次意识过来他对陈谴的冲动大概永远不会有熄灭的一天。
呼出一团雾气,徐诀摁亮手机,调导航之前先给舍友发了个消息,让对方帮忙录下自己缺席的课堂。
干巴巴的导航语音勾起满腔不可名状的悸动,他打转方向盘,驶上了回家的路。
薄暮时分,天边浓云滚滚,通常陈谴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就能最直观地感受天气的变化。
气象台发布了新消息,小雪将在晚间提前降临云峡市,陈谴前些天写在明信片上的话不得不被迫作废。等待电脑关机的间隙里,他抓过手机点开和徐诀的聊天界面,没有头绪地敲了几个字,然后狂按叉键删掉。
他举起手机拍下窗外的天色,传给徐诀时附带了一句文字:改变主意了,想在雪落时见你。
今晚没有夕阳,陈谴背着阴云下班,不回六巷,先绕路去个别的地方。
一路灌着风,加绒牛仔并不能抵御多少寒冷,陈谴骑着摩托穿行车流间,必须久久地承受着这种刺骨的寒意。
其实他更喜欢夏天,可以肆意地将裸露的皮肤贴在冰凉的桌面,可以捧着西瓜冰在阳台酣睡,可以跟徐诀吹着温柔的晚风做爱,他讨厌汗水,但喜欢盛着炽热和黏腻与徐诀紧拥。
然而和徐诀相遇在冷冬,又让他开始爱上这个原本该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季节。
等交通灯时陈谴掏手机看了看,以往消息回得挺快的徐诀这次隔了二十分钟竟然还沉寂着,他抬眼看看倒数的秒数,问了句: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