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182)
远离光污染的夜空很值得记录,离十二点还差十分钟,陈谴候着三脚架等月亮下山。
身旁纸笔窸窣,陈谴调试着前景没回头:“你爸又给你拨了个项目吗?”
“不算拨,我自己申请要做的。”徐诀将上午没画完的部分补足,有些概念性的东西要回去查资料,他懒得搬电脑上来,笔帽一盖把本子往后翻了几页。
刺啦,他撕下一张空白页,利落地裁成正方形。
陈谴借助月亮下山前的最后一抹光拍下一面星空,效果比闪灯和手电筒补光要自然得多。他的注意力没离开过取景器,稍微调整后预备抓取一片星轨,听觉却敏感捕捉到耳畔的动静:“画错了吗?”
“没有,”徐诀看了眼时间,“姐姐,你不看看我画的什么吗?”
陈谴视线没挪开半分:“建筑专业的我又看不懂。”
徐诀没再出声打扰,他屈起膝盖,攥笔在折好的纸上添了点东西,弄好后吹了吹未干的笔墨。
侧面拂来晚风,徐诀朝陈谴那边靠了靠,想起不知不觉间他们已一起去过很多地方。
陈谴失恋的那个夜晚,他强行挤上公交陪对方搭乘一趟没有目的地的夜车,目的是让陈谴明白谁才是最好。
小镇一行他扔硬币许下的愿望没想到真能实现俩,他考上清华了,陈谴也爱他了,他决定有机会就去找喷泉池鞠躬还愿,谢谢大佬不怨他过分贪婪。
化学竞赛的那一次心境可谓是跌宕起伏,他未曾希求过陈谴为他奔赴,可他的十八岁生日真的得到太多。
直到毫无预备计划前去纹身那一趟,他终于等到陈谴把爱说出口。
离十二点还有一分钟,陈谴总算拍下星轨,搭在相机上许久的手刚松开就被徐诀握住,继而一根纸折的小狗腕带就扣上了手腕。
小孩子的把戏,陈谴却禁不住为此动容:“刚刚弄的?”
“对啊,”徐诀帮他将腕带一端的小三角穿插进另一端的小口里,戴好后却未松开,仍然握着陈谴的手,“本来想搞个戒指的,但是……”
两人的小腿在毛毯下相依,陈谴好笑地替徐诀接下去:“但是纸太大了?”
徐诀组装惯模型的,哪能不清楚一件物品成型前该备何尺寸才最合适,他拢着另一只手掌,目光摄取着陈谴眼中的星空:“但是戒指早就准备好了,总不能让别的东西抢尽风头吧。”
他大概没踩到准点,不过没关系,去年今日,斗转星移,他们依旧在一起,往后也不会因为丝毫的时间偏差而改变。
拢着的手掌摊开了,躺在掌心的指环内镶两颗切割成方形的钻,巧的是颜色也分别为浅蓝和橘红。
陈谴没预料过此间场面,且未有过应对诸如此类的经验,一时也愣了,再不在意京郊山谷上空的夜景如何震撼,也忘记眼下只不过是坐着房车顶、吹着阴凉风,满心满眼只认定,有徐诀在的地方,什么都是好的:“你这是要求婚吗?”
徐诀心跳漏一拍:“我否认的话你是不是得揍我啊?”
陈谴笑了起来:“我本人不提倡家暴,被小狗扇屁股勉强除外。”
对方的手还被自己握在手里,徐诀低头斟酌着,最后把戒指推上了陈谴的无名指根:“求婚的事不能草率,可是看到这枚戒指我就忍不住要买,买了就忍不住要看你戴上它的样子,我可不像你那么能憋,送个钥匙还过半年才带我去看工作间……”
指根的金属很快染上自己的体温,陈谴任由徐诀渗了薄汗的指尖缠着自己的手,嘴边的笑就没停下来过:“你想表达什么啊。”
徐诀在陈谴的笑声中彻底心乱:“我总会因为你而变得迫不及待,你上次对我唱可乐戒指,我就按捺不住要给你套一个真的,管你是不是暗示。人生漫漫,我要预定了再说,但我保证以后一定会好好准备再求一次的。”
少年人的表白总是在眼里藏着真挚和急切,比天上星和山间灯都明亮,让陈谴也难克制满心悸动凑过去在徐诀的唇边浅啄一口:“那我也提前答应吧。”
在车顶坐久了觉出冷,凌晨四点陈谴还要起来拍日出,徐诀催着陈谴回去睡觉。
房车里两张大床,两人非要钻同一张,即将入梦时徐诀又忽然惊醒,陈谴看着颈间拱起的脑袋:“怎么了,有东西落上面了么?”
徐诀蹿起来在陈谴脑门儿亲了一下:“刚才太紧张忘说了,姐姐生日快乐,一不小心又陪我长大了一岁。”
睡得太晚,凌晨四点陈谴差点醒不来,被徐诀从被窝里挖出来的时候恍惚以为又回到了那年车站边的三无小宾馆。
等日出时陈谴看完了手机的未读,陈青蓉居然在凌晨两点给他发了祝福,他回一句:妈你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