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18)
他忙乱地应声:“等一下,我就来了。”
见到陈淮水的一瞬间,祝富华忽然觉得自己该换件衣服,他摸着后脑勺,说:“你们去堂屋坐一下,我换件衣服。”
呼吸还是平静的,掺进雨后略微潮湿的空气,甚至变得更加平和温柔了,陈淮水看着祝富华,看到他穿着一件发皱的背心,但样子又挺拔可爱。
陈淮水淡淡地笑,说:“去换吧。”
“我们出去等。”
似乎,陈淮水是真的打算去堂屋坐一坐的,可蒋杰偷偷看了王月香两眼,就扯着陈淮水的衣袖出去了。
他卷着衣袖,冲陈淮水的脊背拍了一巴掌,说:“你还真的不见外啊。”
“怎么了,这我朋友家。”
“朋友?”蒋杰冷笑一声,说,“人家妈都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不认识,从小到大,见过不止一次了。”
蒋杰清了清喉咙,说:“那就说明人家不欢迎你。”
此时此刻,在屋里的祝富华把没吃完的苹果塞进嘴里,咬着苹果翻柜子,找了一件没穿过的短袖,翻领的,红白条纹。
衣服是祝引男送的,样子时髦,就是两边袖子不一样长,算件残次品,是店里卖不出去的。
祝富华现在没什么好衣服了,也不再是心无杂念、娇生惯养的少年人,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哪儿都普通,哪儿都比不上陈淮水。
第三次见面,祝富华终于拗不过热情,坐了蒋杰的自行车后座,蒋杰说:“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去上军校了,富华,可能咱们挺久都不能见面了。”
祝富华不说话,两只腿轻轻地晃,他觉得蒋杰没说大话,蒋杰的确比陈淮水会骑车。
“富华,如果很久不见,你会想我吗?”蒋杰自然而然地发问,像个认识许久的亲密朋友,他把车子蹬得飞快,陈淮水也把车子蹬得飞快。
祝富华想了想,说:“会想你啊。”
“你想他干嘛?”陈淮水大声地发问,风把他的头发刮起来了,他转头瞥了蒋杰一眼,继续说,“不准你想!”
听起来像是玩笑,因此,祝富华就觉得是玩笑了,他坐在蒋杰的后座上偷笑,说:“你管我想不想他?”
“是我先认识你的,”陈淮水像是实在无话可说,所以小孩子一样幼稚地攀比,他说,“我们十岁就认识了。”
以前,祝富华觉得陈淮水是个好人,现在,祝富华觉得陈淮水身边也全是好人,比如卓晴,再比如蒋杰。
他老是冲着祝富华笑,还给他买了几条蝴蝶金鱼拎着,说:“富华,这鱼你可要好好地养,如果以后想我了,你就看看鱼。”
祝富华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什么郑重的任务,说:“不知道怎么养。”
“你给它喂这个鱼食,如果吃完了就多买一些,”说着话,蒋杰又掏出二十块钱,掀起祝富华的衣襟,往他裤子口袋里塞,说,“钱要是不够,我下次再给你,谁知道它几个吃得多还是少呢。”
蒋杰逗得祝富华捂着肚子笑,蒋杰也不拘一格地笑起来了
鱼买了,吃的也买了,祝富华觉得自己不好再待下去,就说:“我该回去了,明天还要去上班。”
“你看,认识好几天,都不知道你是干嘛的,你在哪儿上班啊?”
“我是……建楼的,小工。”
祝富华话音没落,陈淮水就一脚踩在了蒋杰的鞋尖上。
说:“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祝富华一手拎着鱼,看到蒋杰把一大把烤串拿了过来,祝富华轻声地问陈淮水:“你踩他的脚干嘛?”
“我不小心的。”
“不小心的吗?”祝富华像个小孩子那样卖弄机灵,说,“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龇着牙的蒋杰像是遇上了救星,他看准陈淮水的脚,同样毫不留情地踩了回去,随即,又嬉皮笑脸地揽住祝富华的肩膀,说:“以后我们也是好朋友了,富华人真好。”
陈淮水的嘴角抻得很平,他看了祝富华一眼,再去看蒋杰。
蒋杰正在冲着他得意地笑。
祝富华拘谨地站着,他忽然问:“淮水,你什么时候再去英国啊?”
不等陈淮水回答,蒋杰忽然急促地纠正,说:“你就叫家栋,我们都喊家栋的,他小名。”
陈淮水冒出许多不满,人变得极其矛盾,他一边看蒋杰不顺眼,一边觉得自己太幼稚。面无表情地回答问题,说:“不去了,就在中国读研究生,在国外过得不习惯。”
最终,还是没能立马回家,三人在摊子前面围桌坐下来,蒋杰忙着把烤串分给祝富华,还让他和自己用一个瓶子喝啤酒,陈淮水又要了一瓶,递给祝富华,说:“不用全喝完。”